【遊西班牙】從77年家庭酒館退下　一生賣蝸牛的勇士

【馬德里老店】
西班牙美食中，少不了蝸牛。今次遊馬德里，特別挑選了一間開業77年的酒館老店。甫踏進酒館，一位可愛的老爺爺就遞來一片蘸了醬汁的麵包，作勢讓你吃掉它。當了一輩子的酒保，Amadeo Lazaro總有辦法令顧客感覺如置身祖父母家的客廳般自在。菜單上並沒有遊客熟悉的精緻tapas（西班牙下酒菜）、海鮮飯，吧枱後總放着一大鍋辣汁，煮着豬手、羊肚、香腸和蝸牛。開業77年，這裏賣的是老一輩西班牙人的comfort food和回憶。

90歲的Amadeo在酒館裏總忙個不停，有時從熱鍋中舀起一碟碟菜，有時抹東抹西，更多時候和客人談天說地。他形容自己同時是這裏的清潔工、侍應、廚師和公關，事實上他是這裏的老闆。遊客來到點一份招牌辣煮蝸牛，還附送伯伯豪氣的「啜蝸牛」表演。

在客人較多的周末，酒館一天可以賣出50公斤蝸牛，即4,000隻以上，當地的報章形容是Amadeo令馬德里人愛上吃蝸牛。Amadeo說那是母親的秘方，「蝸牛是被誤解的生物，它不是海鮮，也很便宜，但味道同樣鮮美，秘訣是加入辣椒香料辟味。」他使用的辣椒並不是一般含色素的紅辣椒粉，而是人稱西班牙「香料之后」的pimenton煙熏紅椒粉。除此之外，湯汁亦重本加入上好的西班牙火腿及香腸調味。蝸牛新鮮直送自馬德里農場，肉質有彈性而不韌。吃過蝸牛肉，要以麵包蘸汁才完完整整地吸收到秘製醬汁和蝸牛的精華。

Amadeo有七個子女，兒孫滿堂。

9歲輟學　酒客成導師

「酒館不只是因為蝸牛而聞名，而是因為蝸牛的象徵意義。」Amadeo的孫子Alejandro如是說。包括蝸牛在內，酒館許多主打菜像羊肚、豬耳等都是十分平民化的食材。「爺爺賣這些菜賣了七十多年，這代表了甚麼？代表七十年來人們依然想吃同樣的菜式，因為這勾起他們的回憶。」酒館許多熟客都曾是低下階層，今天他們不再窮困，但依然懷念當年辛苦工作後到酒館小酌一杯、吃着tapas的時光。在那個家裏甚麼都沒有，人人都聚在酒館過日子的年代，tapas不只是形容一小碟食物，而是生活方式。公公婆婆來這裏緬懷自己的根，年輕人則來這裏緬懷自己的祖父母。

Amadeo 10歲出頭的時候，經在城裏當佣人的姐姐介紹，一個人從鄉下坐長途巴士到馬德里，當起了酒館學徒。一大清早工作至深夜，開始時每月只賺到相當於3港元的工資，但包伙食和住宿。平時滿臉笑容的Amadeo想起往事，說不到幾句，就流下眼淚，「生活在那個年代，我很早就要成為一個男人，連玩具也不曾擁有，我有的是責任。」9歲輟學，此後酒館就是Amadeo的學校，各式各樣的酒客成為了他的導師。除了學會如何和陌生人打交道，也領悟到快樂的特質，「那時忙碌地工作，下午會有一小時休息時間，那段時間尤其美好。所以快樂應該是斷斷續續的，若快樂一直都在，你就感覺不了它。在找尋快樂的路上，你必須經歷各種壞天氣。」Amadeo獨自熬過許多苦，直至遇上一生最愛成家立室，二人又經歷過諸多困難，終於有了自己的店，「我這輩子擁有的不多，但我奮鬥過了，也盡力去給予別人愛，這家店算是個補償吧！」

兒孫勸退休「我憎死佢哋」

Amadeo有七個子女，不少酒館的員工是他的兒孫，像兒子是經理，女兒是領班，孫子是調酒師，難怪酒館有種溫馨親切感，在店內用餐根本就是到別人家作客。Alejandro憶述自己10歲的時候已在酒館打工，「那時我在廚房負責洗碗，我最初的感覺是以後也不要回來了。」但在觀察爺爺工作的過程中，他開始更認識和欣賞爺爺的另一面，耳濡目染下就一直留在店裏工作，「爺爺有種天賦，他能跟任何人談心，每個人跟他聊天後都好像有些地方不一樣了。這也是我們的待客之道，當然我仍不及他厲害。」Amadeo年事已高，一班孝順子女都叫他退下來，放心將酒館交給他們打理，希望他像其他老人家般弄孫為樂，輕鬆享受退休生活。豈料伯伯有點激動地說：「佢哋唔畀我做嘢，我真係憎死佢哋！其實我仲可以每天做十二至十四個小時。」惟有愛妻相勸，Amadeo才聽話不再太操勞，但還是一有空就到店舖巡視業務，跟客人談笑風生，「我是那種不放過任何溝通機會的酒保，我喜歡和陌生人『破冰』。有誰會拒絕愛呢？沒有人。」就像鬥牛勇士，只有在競技場上戰勝狂牛才能獨領風騷；Amadeo惟有在酒館人群中穿梭，才感覺「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