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中國史學界男神陳寅恪先生,晚年居於廣州,任教中山大學。一九五九年中共掌政十年,陳寅恪貼上一副門聯「慶賀」:「六億人民齊躍進,十年國慶共歡騰」。這對聯貌似舔共,但明眼人余英時後來評論說,以陳寅恪的學問人格,不可能對中共阿諛奉承。
據余英時解釋,陳先生當年其實玩曲線:「六億人民齊躍進」沒說明「躍進」哪兒,下半截可以是深淵、火坑或地獄;至於「十年國慶共歡騰」,「共」即是共產黨的「共」,說共產黨才會「歡騰」,分明暗示「沒有國慶,只有黨慶」。余英時的解讀很合理。試想,連李嘉誠發聲明,也有「因果由國,容港治己」暗號,擅長語言文字遊戲的大學者,寫東西又怎會沒有密碼呢?
把國家與黨綑綁起來,向來是中共的核心文宣,陳寅恪心水清,當然不會中伏,但今天的中國人又如何呢?
陳寅恪對中共的態度,只要細讀他的詩,就決不可能有什麼誤會。一九四九年元旦,陳寅恪心知中共將建立新政權,畏其高壓統治,於是移居南方,當時他作詩云「避秦心苦誰同喻」。一九五○年他寄詩給老友吳宓,則說「桃源今已隔秦人」。今天很多香港「廢青」喜歡稱中國為「秦國」,其實早在六十年前,陳寅恪這名「廢老」——他雙目失明,確是殘廢——已把中共比作秦人了。
據浦江清《清華園日記.西行日記》,一九四八年,尚在北京的陳寅恪見中共日漸逼近,已有去意,他對浦江清說,不反對共產主義,但反對俄國式共產主義,浦江清答道:「都是中國人,中國共產黨人未必就是俄國共產黨人。學校是一個團體,假如多數人不離開,可保安全,並且可避免損失和遭受破壞。」陳寅恪馬上說「你的看法是幻想」。
辛亥革命那年,在德國留學的陳寅恪已讀過《資本論》原典,認識真正的馬克思理論。他明言不反對共產主義而反對俄國共產主義,即不反對歐美式民主社會主義,但反對斯大林式極權共產主義。你這樣說,叫「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情何以堪?陳寅恪還提倡什麼「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wow,想搞「廣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