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副刊編輯飛鴿傳書,人在美國馬里蘭州郊區的嚴家祺先生病倒入院了,心急之下又電話又電郵的找他和高皋,幸好剛脫險,從醫院裏出來了。醫生診斷是Heart Failure「心力衰竭」,「急性二尖瓣關閉不全」導致「右側胸腔積液」、呼吸困難。他說因這三個月來,每天關注香港消息,心急如焚。一邊說着病情,未幾他已把這兩三個月寫的八篇香港的文章傳了給我。
嚴家祺這些支持我們反送中運動的文章,在《蘋果日報》上我都讀過的。他實在是一個信念極為強勝的人,八九六四後三十年來正是憑着信念自強不息,他這些為香港打氣的文章,用他自己的一句話來概括就是:從長遠看,有真理、有正義的香港人民的「護港運動」,是不可戰勝的。
我看得出來,他畢竟是過來人,行文措辭用意,總是那麼用心良苦。他在懇切的告訴北京、告訴內地人:香港人(他用的是「香港人民」)五大訴求,沒有涉及內地和中央,全是香港本地的事務。他還逐一的解釋了每一個訴求是怎麼樣的不涉及內地,最後清清楚楚地說,五大訴求可以概括為一個訴求,就是為了維護香港人的家園,近一百天的和平抗爭,可以用「護港運動」一個詞來概括。「香港發生的運動,不是動亂,不是暴動,不是戰爭,而是全體香港人民參與的、香港歷史上偉大的、波瀾壯闊的護港運動。」
嚴家祺是中國社科院政治學研究所創所所長,八九六四後被通緝,是第一二屆海外民陣主席。在不少人的眼中,他過於擇善固執。我知道他,他不只是一個政治學者,不是一個只在象牙塔裏清談的理論家,他還是一個從事「實際政治」的人。他七十年代剛出道,就致力於把政治理念付諸實踐,又盡一切努力去避免崇高的政治理念在實際政治中遭受誤解。所以他寫《文革十年史》,一九八三年寫就了《終身制和限任制》。鄧小平看中了他的論述,趙紫陽讓他籌組研究所,引入了政治領袖退休制度,將國家主席職位限制兩任,寫入憲法。甚至在共產黨內部,黨總書記這個最高職位,也作出非正式的兩任期限。
遺憾的是到了去年三月,鄧小平當年確立下來的限制任期制度,被放棄了。嚴家祺意識到我們珍若拱璧的政治制度,其實危機四伏,脆弱不堪。他再一次執筆,寫成新書《國家首腦終身制》;他每天關注着香港,心力衰竭,希望當權者明白:香港三個多月來一次又一次民眾抗爭,有數千人、數萬人、數十萬人、數百萬人參與,持續不斷,至今沒有平息,香港人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