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人誌:林鄭,別打我! 楊天命

蘋人誌:林鄭,別打我! 楊天命

打仔—楊天命兒時被媽媽狠揪,母子血脈相連,只能愚孝;林鄭你不是我親母,不要打我。

愛國—香港回歸紅旗升起,他對電視肅立致敬。愛深責切,八九民運上街聲援北京學生,近來反送中遊行也少不了他。

轉性—人無大轉變不會轉性,這場運動令很多人轉性,向來低調的楊師傅也打破沉默,不平則鳴。

良知—良知人人有,不是上岸一族專利,他自言是香港最窮玄學家,仍未上岸,但良知不滅。

「北」割席—玄學在內地不是合法職業,加上近來發聲,生怕被捕,謝絕北上看風水,除非習近平請他做國師。

真英雄—今年初在運程書指出,大家處於真英雄時代,真英雄沒有超能力,卻用追求正義的心掙脫恐懼的枷鎖。
撰文:陳勝藍 攝影:董立華

很多人50來歲只有五十肩,玄學家楊天命54歲而知天命,指這場運動令所有人開悟,他說:「我們一生人哪裏試過這麼大的思想鬥爭?簡直上了人生寶貴的一課,何謂人性,何謂是非不分?這幾個月你面對的問題超過你一生人總和。除非你生cancer有絕症,否則很難面對這麼多親情問題,很多人父母看法不同,你要面對;家中有差人,你要面對;朋友要面對;同事要面對;你和愛人意見不同要面對,變成現代版羅密歐與茱麗葉,你不是學了很多嗎? 」

對很多人而言,今次最大覺悟是人不會變,「原來你要改變人之前先要改變自己的方法。對付示威者永遠都要打他們,但示威者仍然在此,即是說你的方法不管用,為何要繼續用,為何不坐下談談?」玄學家處理人生奇難雜症,有客人說兒子不用功讀書,只愛打機,楊師傅反問:「哪個小孩不愛打機?」衰仔不肯乖乖坐下練琴,「哪個小孩肯坐下練琴,除非是天生音樂狂。」 他老是勸家長發掘子女才能,「唔好人人學鋼琴你又學鋼琴,人人騎馬你又騎馬,我話你唔好要一條魚爬樹吖大佬!」

楊天命身體力行,幾次遊行也親自落場,818更巧遇時事評論員劉細良。

與家人雖然分隔兩地,但楊天命字裏行間,都流露着以孩子為榮的神態。

少年時期已熱愛閱讀的楊天命,近日亦多番向人推介《暴政》、《恐懼的力量》、《行為》,探討人性陰暗面。

對港人身份更感認同

楊天命兒時也荒廢學業,試過全班考尾二,中、小學都留過級,從媽媽口中學會第一句成語:「我對你『心灰意冷』!」慈母的藤條,兒子的傷痕,躲在桌底老娘迄自追打,自言雙腳像斑馬,「我知道她打我是為了我好,但我也知道她做錯了,沒辦法,我有她的DNA,我不能反叛她,我要養她;但如果是林鄭,你不是我媽媽,不是親生媽媽,你不應該打我!」他抗拒學校課本,反而跑到圖書館找課外書看,褲袋永遠插着本書,害得媽媽縫線加固。

如今辦公室放滿書,今次訪問逾半談讀書,例如說百多塊錢將作者一生所學據為己有,世間沒有更便宜的事,可惜當年其母不懂用這方法引導,林鄭教仔一樣不會變通,「如剛才所說,你永遠只是打仔的話,個仔不會變,只會越來越反叛,越來越恨你,那為何要打仔?現在請你放棄打仔的模式,如果你視年輕人為親生仔,請用愛和他們談。」結果中五會考他只有三科合格,老媽建議重讀,他寧願工作,最想做圖書館管理員,可以終日看書,卻達不到會考五科合格要求,夢想做科學家則更遙不可及,才輾轉當上玄學家。

其父熱愛祖國,當年率先回國設廠;家住北角,六七暴動菠蘿遍地開花,迄自上街支持國家。當時本文主角三歲,如父如子一樣愛國,即使後來移民加拿大,1997年專程回港見證回歸,電視直播交接儀式時他正打牌,紅旗升起,播出「起來……」他不管雀友大笑,站起來致敬。對父母愚孝,對國家則不可,楊天命說:「無論如何我是中國人,不過是中國的香港人,香港人的身份大過中國人的身份,因為我在這裏出生,我的愛在這裏發生,我的種籽從這裏萌芽。」八九民運頂着八號風球上街,聲援北京學生,「邊行邊哭,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都是愛國的表現。」

氣憤難眠化不了

今次運動他在香港上街,長子在多倫多遊行,爺兒倆一條心。本文記者開始了解楊師傅,國家做錯事他發聲,萬一國難當頭,奮身救國也是這個人,他答道:「如果日本仔再侵華,我當然打日本仔,但如果中國無理出兵,我未必會幫,我要看看自己的良知覺得對不對。」據他說人人都有良知,希特拉、丁蟹都覺得自己有;美國有一名連環殺手伏法前一刻仍覺得自己沒錯,殺人是幫了人,「所以人人都有良知,只是良知的定義不同。」

可幸今次楊天命的良知跟大部份市民一致,他說得很玄:「世界上有很多不同的一致,藍絲也是一致。我強調這次運動令人學到很多,一個你很尊敬的人,以前奉為偶像,突然他的想法跟你很不同。」明明極權統治下,受欺壓的是人民,然而香港總有一班人真心支持欺壓者,喜歡你讓我下沉,喜歡你讓我哭,然而做人不能太斯德哥爾摩,記者可不願痛愛極權政府。

對此楊師傅說得更玄,指人生不過一場角色扮演,哪件戲服將你雕琢成一個怎樣的人。正如他本人向來低調獨行,玄學界師傅相輕互插從沒他的份兒;今次訪問他也像成龍,本來是拒絕的,「你很難脫掉這麼多件戲服,脫得下就看得化。我們算命的應該要看化,不要出聲。」然而今次政府、警察種種行徑令他氣憤難眠,靠安眠藥伴他半晚安睡,終於轉性,有些說話不吐不快。

說到轉性,有段插曲:從前有個人叫姚偉豪,出生後領取出世紙,負責職員大抵是外省人,將其英文姓氏拼作Yeo,跟全家姓Yiu不同。這孩子長大後在新加坡當了兩年風水師,當地人因為這個誤會老是稱呼他楊先生,他乾脆改姓楊,又借用哲學家李天命其名,是為楊天命。青年轉姓,人到中年更轉了性,今次發聲後辦公室收到謾罵電話,「他沒說粗口,我很安慰。我是迫於無耐穿回戲服,現在打爛了我的齋缽,返回世俗,而我一向不入世。」

上了岸當然風騷,可以講良知、出世,他聞言反問:「你以為我上了岸?我助手說我是香港最窮的玄學家!」生性憊懶,客人取消預約反而高興,可以讀書。玄學界旺季介乎11月至翌年4月,其間他每星期工作四天,另外三天休息;現時淡季三天見客,四天休息,訪問前一周更只工作兩天。記者跑上位於銅鑼灣無敵海景的辦公室,見前面有兩個客人,正替他高興,談下去才知整天就是這麼兩個。

「上岸是指有幾層樓,可以立即退休;我不行,我還有個兒子讀大學未出身。」如今在港沒有物業,大兒子在多倫多,次子與媽媽在溫哥華,「我常跟朋友說,我的家人是悍匪,三個人三部車,兒子來打劫:『Daddy我想買部車!』買吧,被他們打劫心甘命抵,起碼他們知道正義,(在多倫多)上街遊行。」二十多年來楊天命在香港孤單一個,「我做人最重要甚麼?要hea要懶,最緊要努力不努力,努力地做到自己不用努力便行,多給自己時間享受人生,讀書學習,建設自己的興趣。」

記者還是那句話,他有條件當然可以不努力:「不是有沒有條件的問題,沒有條件也可以很懶,你不要吃好東西、貴東西,不要坐business class,你放下你。努力不努力其實是想辦法不要做無謂的事, 這只會自己製造問題,去交際應酬,浪費時間。我每天工作幾小時,其他都是我的時間。」每每幾天足不出戶,不剃鬍子不倒垃圾,天天叫外賣吃、煲劇、聽歌、看書,人生多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