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人所謂的「鬼妹鬼仔性格」,一般指某某行事破格奔放,沒有傳統中國人的禁忌和拘泥,介於貶與褒之間,通常暗藏一種近乎「買你怕」的潛意識反射,從阿Q角度詮釋,包含老子懶得斤斤計較的自我良好感覺,染上大地之母色彩,就是張愛玲《阿小悲秋》裏土產女傭對洋僱主的無限包容,和殖民地有千絲萬縷的微妙關係。集體想像中大情大性的英邦蠻族,禮教約束其實絕對不比我們的封建社會少,馳名綁手綁腳的維多利亞時代之後,還有處處釘上「此路不通」警告牌的愛德華時代,如果那是一場脫衣舞,鹹濕佬等露點等到頸都長。昆頓貝里的《Bloomsbury》分析為何二十世紀初布魯姆斯伯里諸子甫登場即犯眾憎,第一宗罪是顛覆原有道德秩序,大大侮辱了老祖宗權威,可見港胞一廂情願建構在口腔的典型鬼佬脾氣,年資淺得很哩。
第三章寫第一次世界大戰英格蘭舉國掀起愛國主義,原本奉追求真理為己任的學術界,「像其他人一樣,被激情沖昏頭,遭恐懼征服,覺得有力爭上游的必要,應該領導潮流的尖子,竟追隨大眾陷入深淵」,前仆後繼棄明投暗,徹底撕裂了這批象牙塔永久住客。風聲鶴唳的時候回顧,特別感觸良多,歷史果然像旋轉木馬,兜個圈又見熟口熟面的割席圖──怪不得日防夜防的大陸電檢一發圍便頒禁古令,借古諷今確實太危險,自己身有屎,不論別人做什麼都認為有含沙射影嫌疑。彩蛋是推測D.H.羅倫士臭罵布魯姆斯伯里幾個男成員九唔搭八,並非純粹文人相輕,而是不能面對他人和自身的同性戀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