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某一晚,香港反送中運動剛剛熱烈展開,我從第六區小戲院走到街外,華燈初上夜涼如水,忽然模模糊糊想起黎小姐:如果她在生,應該義無反顧撐年輕人的吧,那麼加入大隊遊行示威,會穿什麼衣服呢?戲院對面的小餐館尚未打烊,進去一看,高朋滿座插針不入,青春活潑的女侍應非常友善,介紹我去他們老闆在附近新開的食肆,「轉彎直行,角落頭那間,紅色招牌,一定找得到」。依照指示,果然只需三分鐘便抵達,咖啡館格局,臨街一排落地玻璃門敞開,也算光潔明亮,雖然餐牌沒有什麼特色,不過既然來了,姑且試試。一坐下,傳入耳朵的竟然是男女聲合唱的《蠻荒之地走一轉》!那年夏季黎小姐來巴黎唸法文,我們常常見面,有一天她說在電台聽到Lou Reed和Vanessa Paradis合唱前者首本名曲,託我去唱片店找,找來找去找不到,後來發現是不曾收輯在鐳射碟的私家混音版,只好不了了之。隔了這麼久,我沒有忘記,她也沒有忘記,不厭其煩以含蓄的方式從彼岸送來一聲溫暖的哈囉。
上星期某炫富化妝師網上曬銀紙,品味之惡俗蔚為一時奇觀,面書小組谷友一陣騷動,原來此人微時曾經混在他們群中吃喝玩樂,再也料不到昔日好人好姐,變起質來可以成為臭氣薰天的垃圾。我馬上又想起黎小姐,並非毫無根據懷疑她亦曾誤交損友,而是記得她不止一次咬牙切齒數落美藝圈同行:「啲人一個二個唔讀書,得閒無事淨識得唱K打麻將。」當時對萬般皆下品的潛台詞有點不以為然,但她顯然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