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物理遷移。拿好登機牌從冷清的香港機場離境,在不斷延誤的飛機上接過空姐遞來的《China Daily》,預習官方說法。再拿出手機,一張張刪去幾個月來拍攝的各種現場照片、網頁截圖,甚至聊天記錄。落地內地某個城市的時候,你慶幸並沒有工作人員像網絡論壇說的那樣,搜查你的手機和物品,問你幾個立場問題。
第二步,訊息戒斷。如果VPN不是很好,那麼Telegram、WhatsApp、谷歌、Facebook、連登,甚至香港電台都漸漸遠去。這場轟轟烈烈的運動,既在街上,也在網絡,一切都像大型的生存類動作遊戲,網絡訊息是完成任務的關鍵參考資料。現在,地圖換了,沒有迫切需要每時每刻去查哪個地鐵站被堵,哪條街會有催淚彈。偶爾翻牆,也只是自己一個人默默看,身邊沒有人或憂鬱或焦慮地和你討論,香港的明天在哪裏。
第三步,眾叛親離。這時代每個人似乎能夠接受無限訊息。不和香港時局同步並不意味大腦會多出空地,其他訊息馬上捲進來,起初,那還與香港有關。此地人好奇甚至獵奇地問你「到底怎麼回事」,很快對話上升到哲學討論──「暴力的合法性」、「代際糾紛中的弒父情結」。人們還會告訴你,你在抗爭現場看到的不是真的,比不過他們手機上那些廣泛傳播的視頻。你和他們爭辯,但寡不敵眾,漸漸也沒有人想再和你說這件事情。
第四步,喜新厭舊。香港還有什麼好呢,他們問你。在港資建設的新天地咖啡廳,打扮精緻的中產階級告訴你這城市最新流行的演出展覽,剛剛結束的南美旅行。忘了香港吧,大家說,那是一個沒有未來、只能懷舊的地方。也有一兩個在金融界工作的香港人,他們小心地吃、尷尬地笑,彼此交換難過的眼神,但也就如此了。遲到落座的外國人也許會一邊批評中國政府,一邊抱怨在香港機場滯留太久。
而香港,就在這樣的高談闊論中慢慢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