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暴徒,只有暴政,黃台仰之瓜,何堪再摘,「廣東人就係喜歡搞事。」語言學家黃良喜教授說:「我們由辛亥革命開始好多都係廣東,譬如孫中山係香山人,康有為、梁啟超都係廣東人,仲唔係廣東人鍾意搞事?亦都係廣東人比較正義、勇敢、前衞,思想比較開放。」
訪問由廣東人談到廣東話,2014年起粵語成為我們的抗爭語言,「與其話佢變成抗爭語言,不如話喺香港係一個分水嶺,令大家更加覺得粵語係我哋抗爭嘅語言。之前粵語有用嚟做抗爭,但似乎未試過覺得粵語受威脅,普教中之後越嚟越覺得粵語受威脅,14年係一個總括嘅爆發,粵語更代表我要企硬嘅文化,我要保留嘅生活,我要保留嘅價值觀,一個有代表性嘅事情。」
警察開槍爆眼等一切肢體暴力源於運動初期「自由X」等語言暴力,本報請黃教授講解。下列都是學術分析,絕非鼓勵爆粗,也跟政治立場無關。
撰文:陳勝藍 攝影:董立華
浸會大學英國語言文學系教授黃良喜指出,今次運動的粗口大部份不是抗爭者提出,例如「自由X」便來自警察,他說:「其實邊個講粗口都唔出奇,因為香港個個都講粗口,所以講粗口本身冇乜大不了,但當你攞女陰同自由(掛鈎),鬧追求自由嘅人,所反映嘅價值觀就事大。」事後有人質疑說的應是「豬X」,黃教授等人恁地認真,完整分析錄音頻譜、時長、基頻變化,證明的確是「自由X」。他寧願對方說「豬X」,畢竟只是無意識衝口而出的一句粗話;「自由X」卻是有意識地針對自由等的香港核心價值及女性尊嚴。
語言學家對字句很感敏,他解釋:「當一個維護治安、和平嘅人執勤時用侮辱女性嘅說話嚟侮辱對自由嘅訴求,我覺得呢個大件事好多,究竟我哋嘅執法者係咪有正確嘅判斷能力、執法能力?一個人可以喺街上持槍係有好大責任,但佢哋受嘅命令係咪淨係聽從命令,定係有思考能力?呢個係好值得思考嘅事情。」從自由X看出警察有意使用暴力?「我覺得呢啲係佐證,當佢可以用『自由X』罵人,加埋我哋𠵱家睇到嘅行為,你好難話好多人對警隊嘅行為有憂慮係冇根據。」
性器粗口 非廣東人獨有
黃良喜在新澤西州立大學取得語言學博士,聽過美國人將粗話混合名詞,像Ken-f__king-tucky、Carli-bloody-fornia,但不常用;香港粗口卻遍地開花,但凡動詞、名詞之間定有性器官,他說:「香港嘅粗口百姓用得最多,我去過嘅城市、地方,我唔覺得人哋經常講粗口,但喺香港經常經常講粗口。」據他所見世上所有語言的粗口都圍繞同一主題,就是性器官,有時甚至不知道是性器官,例如我們叫女孩子做丫頭,丫字就是模仿女陰的符號,「叫丫頭就係因為……就係嗰個樣。」而客家方言甚至現在台灣人都稱大女、二女為大屄(普通話音B)、細屄,屄就是女陰。
不少地方都用女陰罵人,但內地人不知出於尊重女性還是無知,用來讚人,開口埋口牛逼(都是音B),牛逼前牛逼後,其實牛逼就是牛屄,滿口牛歡喜,「牛屄其實講母牛性器官,因為母牛性器官好大個,所以牛屄變成好勁、好大嘅意思,好多使用普通話嘅人講啲嘢好牛屄嘅時候,佢根本唔知道己講緊乜嘢!」另外對於香港政府、警察的行徑,很多人用DLLM洩憤,縮寫粗口不是我們獨有,例如新加坡人用女陰罵人通常說臭X,而閩南話女陰是chee by或者chee bye,無論他們說chao chee by或chao chee bye,簡寫都是CCB,押上伯母就是ka ni na bei chao chee bye,簡寫KNNBCCB。記者溫提:董建華英文名就是Tung Chee-hwa,完。
男女平等,既然女陰滿天飛,男陽也走不掉。大家或者知道中國古代稱男人性器官為「鳥」,而讀音跟今天的動詞粗口沒有兩樣,但未必知道這既是名詞也是動詞,現在我們寫中文表達性行為動作不是門加小就是尸加吊,其實古文就是鳥。它甚至是形容詞,《水滸傳》裏面便有不少鳥人、鳥事,黃良喜憶述:「我記得小學睇《水滸傳》,啲人咁鍾意鳥嘅?」題外話一則,古文沒有名詞、動詞、形容詞之分,譬如「一個方便」是名詞,「方便他人」是動詞,「非常方便」就是形容詞,直至清朝《馬氏文通》說西方有一門學問叫葛朗瑪,即是grammar,中文才開始有了詞性,「亦都因為鳥字讀X,我哋就知道佢由一個動物,因為形態關係隱喻一個器官,之後代表個器官所做嘅動作。當然好多人講嘅時候未必知道咁精采嘅故事,到你知道嘅時候,咁仲算唔算粗口?」
繼續探討陽具,祖字就是示加且,示代表神,例如神祇、社會,黃教授透露:「且係乜嘢?其實且就係『啫』(陽具),你個祖宗冇神啫生得出你咩?」他補充:「我講呢啲例子其中一個原因係我想同大家講,所謂粗口、不雅嘅嘢有一些好原始嘅動力。」大眾愛聽學者講粗口是因為接地氣,令他們跟斬叉燒師傅一樣,「不過我想講,唔好因為呢啲原因好想我哋講有關粗口嘅知識,因為對件事冇用,唔會令呢個社會更公平,可能會令呢個社會多一種語言暴力。如果我哋講粗口係講出一種幽默、深度,咁佢未必係語言暴力;如果我淨係發洩、亂噏就冇意義。」事到如今,我們更需要幽默感。
5大訴求 5大建議
黃良喜是土生土長新加坡人,2000年結識了香港女朋友才開始學粵語,「算唔算外國勢力?或者啦。唔係所有人攞外國護照都顛覆政府,或者搞亂香港,好多時只係大家見到公平嘅嘢就支持,唔公平就反對。」他繼續講課:「粵語係唔係特別適合抗爭嘅語言?唔係,人類所有語言都適合抗爭,因為我哋嘅語言代表我哋嘅生活、文化、歷史,我哋每講一個字,發一個音都包含着好長嘅歷史、生活,因此用自己語言去反抗一些影響你生活、價值觀嘅嘢,都係一種反抗。」
現在誰都講五大甚麼,抗爭者五大訴求政府一項不理;香港罷工難達共識,因為很多人的五大訴求是吃、喝、拉、撒、睡,故此阻人返工燒槍袋;藍絲也在報紙頭版登廣告列出撐警等五件事;黃教授從廣東話角度提出五項抗爭建議,純屬學術討論。傘運時期Beyond的歌幾乎成為香港市歌,因此他第一建議寫歌,即使三、四個字一句的歌謠也行,像「月光光,照地堂,衰林鄭,禍香港。」不管誰創作在先,可沒完沒了接下去。
第二繼續創造新句子、詞彙、新字,傘運時期有人創了「手+傘」字,是撐的讀音及意思,今次則有「黑+警」字,讀音也介乎警黑兩字之間,「正正說明香港粵語好特別,我哋有好大包容性,可以接受唔存在嘅音。呢個唔係語言特別,係啲人特別。」例如雪茄的茄本應讀作茄子的茄,讀「雪卡」是來自上海話,「我哋經常借其他聲音豐富我哋嘅語言,呢個係粵語特別地方。」第三多講多寫粵語,別要怕,喱、呢、啦、囉、㗎、喇、噃即管寫出來,「唔好話粵語寫唔出,係寫得出,冇字冇音就用其他方法寫落去,你未必一定要寫打劫,你可以寫老笠。」
第四是將粵語融入我們所識的其他語言,例如exac7ly、so99y、C9、on9,「其實我最初見到on同9,我都唔知佢指嘅係online定係鬧人戇居,我覺得呢啲可以令語言更豐富。你可以創造更新嘅嘢,可唔可以寫『揹-nagement』?揹鑊個揹,management係要揹鑊㗎嘛!」第五別管甚麼正音正字,請用現在流行的廣東話,「我知道香港有一股勢力、一些人講正音正字,非要講時間(時姦)不可,唔可以講時間(時澗);一定要係糾察(狗察)隊,唔可以係糾察(豆察)隊。我覺得唔使太執着,你唔係同古人溝通。如果係要問米、招魂咁我冇辦法,你係同現代生勾勾嘅人溝通,人哋要時間,你唔使姦佢嘅啫!」
他指正音正字令廣東話變得狹窄,失去昔日那種胸襟,「英語之所以變成世界通行語言,同我頭先講呢五點有一定關係。你睇到英語發展史佢就係不斷容納好多語言,不斷接受唔同口音,不斷使用、創作、出新詞彙,新嘅表達能力出嚟,佢就會好精采,好強大。」語言本應活潑生動,譬如坊間「香港法治,毀於政治」、「釋放義士,還我法治」、「適時發聲,留力長征」口號任君創作,而「林鄭呃緊你,惡法仲未死」更顯出粵語特色,因用普通話不押韻。
都說訪問跟政治立場無關,最後他提醒大家小心使用光復一詞,從賣淫大媽手中取回屯門公園、從水貨客取回上水生活空間可用光復;光復香港、光復元朗則說不通。不是說中文本無詞性嗎,他在FB提出清新元朗,有人使用。時代革命則講得通,任何思想推進都是革命,未必有推翻政權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