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同事去北京開會，會後吃飯，同桌的北京人說起香港亂局，群情洶湧，問他看法，要他表態。到了這種時候，避也避不開，真情假意，能說出來的，一定是對方中聽的話。因為只有這樣，這一頓「飯關」才過得了。
如果一個環境逼得人只能選擇一種話來說，假話也就因此而生，因為環境只要人忠誠，不許人老實。極權就是這麼生出來的。極權唯我獨尊，不容不中聽的聲音，一有不同意見，立即撲殺。
要做到這樣，光憑一小撮極權者是做不到的，必須還要有人多勢眾的「平庸之惡」（The Banality of Evil）相輔才成氣候。
這就是所謂的「群眾力量」，「群眾力量」構成「群眾壓力」，「群眾壓力」壓迫個人，個人懼於「群眾壓力」，就開始說違心假話。說假話是為了可以由此融入到群眾中去，將自己變成千人一面的群眾，以策安全。但慢慢卻忘記了自己，跟隨着群眾語言行動，變成了「群眾力量」一份子。「群眾力量」這個雪球越滾越大，推波助瀾者越來越多，敢說真話的人越來越少，假話於是就變真理了。
這種事情，全世界都一樣，香港豈能例外？米蘭昆特拉在《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裏，把這種「群眾力量」稱為「媚俗」。
那是真是看透人心。媚俗既可起哄，也可自保，滑頭者還可得利。在這種時候，你不一定要「雖千萬人吾往矣」，可以保持清醒的頭腦，不相信群眾不相信黨，不為亂局添柴加油，於己於世，已經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