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記】
Quentin Tarantino的第九齣電影《從前,有個荷里活》(Once Upon a Time in Hollywood),注定反應兩極。
由1992年《落水狗》(Reservoir Dogs)初試啼聲,到1994年《危險人物》(Pulp Fiction)石破天驚,廿多年來,Quentin Tarantino似發展成宗教。相對之前《黑殺令》(Django Unchained)及《冰天血地8惡人》(The Hateful Eight)的離身,《從前,有個荷里活》是QT一封事先張揚送給電影的情書,如果你是教徒,很難不鍾愛。QT將《希魔撞正殺人狂》(Inglourious Basterds)的手法再玩一次,上次借希特拉之死過橋,今次是Manson Family謀殺Sharon Tate的慘劇,拿着一件歷史事件,天馬行空地從新塑造童年最美好的回憶,六十年代的電影世界。不談劇情,談感情,無敵。
不是教徒的話,或者會失望。QT的簽名,按重要性排序,我認為是故意的冗長對白、段落式敍述手法、帶荒謬感的暴力場面。在《從前,有個荷里活》,前兩者可以稱得上完全消失,真真正正殺人放火式暴力,也只在結局一段現現身。即使效果理想,但對於視發射催淚彈如平常的香港觀眾,濕濕碎。我們看似鼓勵創新,實際上,我們推崇一成不變。大家都追求慣性。看QT,會希望看到《危險人物》的開場,角色用機關槍式節奏說出一大段看似無聊又看似充滿哲理的對白;會希望看到《危險人物》的中段,上文不接下理的剪接;當然,更希望,看到整齣《標殺令》(Kill Bill),大開殺戒。一間茶餐廳,出名餐蛋麵,突然之間,不提供餐蛋麵,只賣牛腩麵,不是人人接受到。雖然,求變求突破的精神,其實好值得被表揚。
上岸中產vs草根階層
還有懷舊這一招撒手鐧吧。又李小龍,又《龍虎榜》(The Great Escape),又用菲林拍攝,比《怪奇物語》(Stranger Things)更深刻。懷舊有時限。在《我們.異》(Us),《大白鯊》(Jaws)驚鴻一瞥,無數觀眾的回憶立即被勾起。《大白鯊》生於1975年,到八十年代,電視台不斷重播,入血入骨。一如譚詠麟或張國榮,趕得及大眾傳播媒介崛起,影響力延綿幾十年;早一代走紅的,只能局限於同代人之間。看看《流行經典五十年》,最受注目的嘉賓,永遠是九十年代出道的一輩,六十年代或者七十年代的,對主流觀眾來說,毫無記憶,當然毫無感情。電影影射Steve McQueen,但有幾多人看過《七俠蕩寇誌》(The Magnificent Seven),或者《巴比龍》(Papillon)?就是Sharon Tate的丈夫波蘭斯基,恐怕我們記得他的性侵醜聞,還多於記得他拍過《魔鬼怪嬰》(Rosemary's Baby)。
中年人自怨自艾,才是普世價值。電影中,過氣電視明星Leonardo DiCaprio,曾經拍過受到全城矚目的劇集,步入大螢幕後,不敵小鮮肉,漸漸淪為負責襯托的奸角。他一度放不下身段,酗酒,搞到連台詞都記不熟,專業程度,遠遠不及八歲童星。幸好,沒有繼續自暴自棄,反而臨崖勒馬,終於拍出一場讓台前幕後也驚訝的好戲,在後生一輩面前,能夠抬起頭做人。這是QT的自嘲,或寄望。看到臨完場,一直養尊處優的上岸中產Leonardo DiCaprio,最愛留在泳池與世隔絕,需要落手落腳的粗重工夫,全部交給草根階層的Brad Pitt操勞;不過,惡勢力殺到埋身,死到臨頭之際,也不可能不問世事下去,立即找尋出封麈的噴火槍,義無反顧把壞人狠狠燒到變炭。QT好心地,在現實中死得慘情的Sharon Tate,在電影有個好收場。我們的現實,有不少Brad Pitt。能否死裏逃生?關鍵,或者是在於有沒有足夠的收成期Leonardo DiCaprio。
撰文:方俊傑
觀塘長大,壹仔打滾,偏愛西片、西劇、中日韓美女。利物浦悲慘球迷,非西人一個。facebook : 方俊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