巿區人見得最多大型花牌的時節,或許是每年盂蘭勝會期間。在元朗數一數二、有65年歷史的李炎記花店,5年前老闆兩兄妹因健康問題無法再應付繁重工作,家族又無人接手生意,在幾乎結業之際,遇到兩位「白武士」,當時任職搭棚的師兄弟黎俊霖和李嘉偉,經師傅穿針引線,憑着懂上棚的優勢,嘗試接手花牌生意,為本土傳統工藝留一點血脈。5年來,兩人試過在傳統中創新,減低一貫花牌的局限性;對行業了解漸深,方發覺將被埋沒的傳統再呈現及普及化,才是終身事業。
記者:張珮琪
攝影:梁瑞帆
訪問前在網上見過在圍村長大的37歲黎俊霖(Andy),外形:光頭、粗頸鏈、紋身,一股江湖味的感覺浮現腦海,似乎與傳統文化的老調格格不入。直到初次見面,直截了當問李炎記第二代事頭婆李翠蘭(蘭姐),當初知道要將父業交託在黎手上,可有不放心?事頭婆臉帶微笑,為接班人抱不平:「唔可以以貌取人,佢好肯學、好勤力,你唔好話紋咗身就係衰人,有啲叫做藝術。」
是的,5年間,Andy及嘉偉對製作花牌的工序,以及日常接生意的事務掌握得七七八八,被他倆尊稱為事頭婆的蘭姐說:「(佢哋)未識翻新上油同寫字,冇時間學。佢哋仲有生意頭腦,創新咗啲迷你花牌,我哋古老一代冇咁好諗頭。」Andy前年成功將花牌融入農曆大年初一的花車巡遊中,又試過設計迷你花牌,令花牌不再局限只掛於戶外,可成為喜宴場合的室內佈置。
新年最忙 趁空預先紮作
現時花牌上的字,多數改為電腦印刷,但有熟客要求使用手寫字時,事頭婆只要有體力仍會出手,或幫忙為褪色的字形上油翻新,退而不休。她坦言初時唯一擔心是「驚佢哋初初有一腔熱情,唔知捱唔捱到」。事頭婆多番強調:「做呢行真係好辛苦。」慶幸他們很快上手,而且產生興趣。回想起打算將亡父的心血結束前那段日子,事頭婆臉上的忐忑,彷彿回到五年前,「嗰時真係好難過,晚晚都瞓唔到,真係唔知點算,阿爸心血落到我手,喺我對手冇咗,真係好煩,好唔開心。」與一直合作的搭棚師傅吐露煩惱,對方提議讓兩名徒弟嘗試接棒,李炎記才得以繼續經營。
連同Andy及嘉偉,李炎記目前只有四名員工,Andy形容他和嘉偉都是雜工,「要百搭樣樣都識」。
他倆除了負責上棚掛起花牌,Andy兼負責處理日常生意業務,29歲的嘉偉比較沉靜,主力處理利用電腦設計的相關工序。事頭婆的68歲哥哥李志海及另一名師傅,主要埋首貨倉製作及翻新花牌的部件。
一年之中,花牌店最忙的日子是農曆新年,其他節日同樣忙碌,只有在農曆三月廿三日天后誕之後,與農曆七月盂蘭勝會之前算是淡季,李炎記通常趁這個空檔預先紮作花牌或翻新部件。但今年適逢四年一屆的鄉郊代表選舉,早陣子忙於為慶祝新任鄉事委員會成員就職的慶祝活動趕製花牌,緊接便要應付盂蘭勝會的定單。
紮作一個花牌,需要寫大字、摺銻花、製作部件,最後上棚。
每年盂蘭勝會這段酷熱日子,是考驗上棚師傅的技術與耐力,戶外工作日曬雨淋,近年因為場地及經費所限,不少主辦單位放棄傳統竹棚,改用鐵架,「因為搭一個竹棚需要時間比較長,但鐵架曬一曬就好熱,都冇辦法,趨勢係咁就要迎合。」Andy說。
Andy透露,初時加入李炎記,以為花牌的部件一向是平面,直至最近翻看收藏在店內的黑白照片,以及網民提供的舊照,才知道從前花牌上龍柱的龍鳳是立體,於是他在貨倉尋寶,結果找到李炎記創辦人李錦炎,即事頭婆的父親親手紮、唯一一對仍保存至今的龍頭魚身吉祥瑞獸鰲魚。Andy將該對珍藏鰲魚翻新,讓它在上月底一個團體的周年慶典上重出江湖。
鰲魚取意獨佔鰲頭,蘭姐估計該對鰲魚是父親60年代紮好,因她印象中在小時候才見過立體的龍鳳及鰲魚,之後陸續轉用平面,「以前樣樣都有立體感,龍柱、孔雀頭、棉花字,𠵱家地方矜貴,如果樣樣做立體變咗唔夠地方擺。」
承繼衣鉢 重才能輕血緣
孔雀頭主要放在花牌頂部位置,近日,蘭姐終於親試用竹篾紮成支架,利用紗紙製作出她人生第一個立體孔雀頭,「我由細睇到大,知道程序點樣做,但一路都唔得閒去學,𠵱家先有時間摸索紮到一隻,以前睇阿爸紮,見佢好容易,到自己做就好難。」
眼見Andy和嘉偉的表現,蘭姐老懷安慰,有沒有血緣關係都不重要,「自己做唔到,都望佢哋將花牌行業搞得有聲有色,將佢發揚光大。有生之年見到佢哋越做越好,對得我爸爸住就得喇。」坐在旁邊的Andy連忙說:「我驚一路做落去會變質,我唔畀自己變質,要做到個花牌擺出嚟,啲人就知道係李炎記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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