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 血 - 楊靜

熱 血 - 楊靜

清晨看到Telegram收到阿龍一條訊息,是半夜發來的,短短幾字:「我覺得撐不下去,窒息……」

即刻嚇醒,這兩個月青年人抑鬱案例太多,打電話過去他還沒睡,把聲好虛,有氣無力:

「我們是銅鑼灣一百萬人那次先認識彼此的,她剛從外國返,是第一次參加抗爭運動,穿得非常不適合出來行,高跟鞋黑長裙,甚至化着整齊的粧。還沒出維園,粧就化,同伴給她一樽水,她用紙巾壓住瓶口,很小心那樣倒少少水潤濕紙巾,擦掉殘粧,把水還給朋友,說不好意思用太多,旁邊老人家好似沒水喝,不如給他。我就在她們身後,聽到這有些許感動,又隨身帶了四支水,就拿一支給老人飲,她轉過來笑眯眯多謝我,就算是這樣識着。」

「那天行得太慢,到金鐘腳起泡,她早就把鞋褪下拎在手,我們在立法會旁坐下休息聊天。原來她是從外國返的,一家人早早移民去三藩市,她這個暑假返香港在一間銀行實習,這日是她第一次行。」

「她人好天真,許多香港近年的事都不明,但很認真那樣問。我就講好多好多,她又繼續問,結果不夠時間講,就約出來飲咖啡。還未等到約好那天,二百萬人上街,她又出來,買一份鈴蘭給個黃衣人。我第一次知道鈴蘭那麼香。」

「整兩個月,我們都出來行,她話銀行上司已經看她不爽,不過她無所謂。我已經知道她屋企好有錢,可能實習被炒也沒事。沙田、元朗,我們在亂世的香港抗爭、遊行,我發現我被她深深吸引,她好精靈古怪但極度善良,常常買好多口罩沿路給黑衣同行者。」

「暑假就要完,她好快返三藩市,我想着表白,可表白又何用呢?我太平凡,什麼都沒有,人群中最不起眼那個罷了,屋企又窮,去不到美國讀書做事。我還是沒開口。」

我鬆口氣,原來是愛情,不是抗爭,但又自責這樣想,對他來說,亦是大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