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跖日殺不辜，肝人之肉，暴戾恣睢，聚黨數千人，橫行天下，竟以壽終。
──《史記．伯夷列傳》
春秋時代的大賊盜跖，殺害無辜，掠奪民脂民膏，聚集黨徒，號令天下，最後竟以壽終，即係壽終正寢。777柒到盡，不講撤回講壽終正寢，話口未完咒瓜國家元老李鵬，該當何罪？不過，屠夫為什麼得好死？反對以暴易暴，和平主義直堪攞諾貝爾獎的伯夷，卻餓死首陽山。難怪太史公司馬遷感嘆：「天之報施善人，其何如哉？」又曰：「儻（倘）所謂天道，是邪非邪？」天理何在！
本欄近月來解讀《金瓶梅》，正好說說。《金瓶梅》二創《水滸傳》武松殺嫂故事，最大變動是西門慶沒被打死，改成命喪馬上風，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西門慶勾引人妻潘金蓮，教唆殺夫，惡貫滿盈，為什麼也得好死？
《水滸傳》標榜英雄主義，快意恩仇，所以武松三扒兩撥便手刃殺兄元凶。《金瓶梅》則寫實主義，它很殘酷地告訴你，在官商鄉黑勾結的腐敗社會裏，土豪劣紳如西門慶，財雄勢大，會咁容易俾一介平民討回公道？自有黑警當爛頭卒啦，事實上，二創情節就安排了由李皂隸（衙門職員）做替死鬼，被武松誤殺於獅子樓（第九回），武松亦因此被判充軍。姦夫淫婦西門慶和潘金蓮遂平安無事，賺多幾十回書戲份。
何況作為官商食物鏈之首的國家總理？怎能真有伸張正義？
回頭看西門慶如何馬上風。常言道《金瓶梅》古今第一鹹書，有幾鹹呢？或者，從西門慶之死可略窺一二。話說，西門慶酒色過度，未幾掏空身子，靠服用胡僧煉製的粉紅膏子藥（古代偉哥）催谷。當晚，先與新寵王六兒激戰三百回合，回家時──「下馬腿軟了，被左右扶進，徑往前邊潘金蓮房中來。」淫娃自然需索特大，又被潘金蓮纏住，只得再以酒送服春藥，還借助道具，最後，成到事，卻金鎗不倒，精盡人亡──「初時還是精液，往後盡是血水出來，再無個收救，西門慶已昏迷去，四肢不收。」（第七十九回）不知你讀完覺不覺得刺激？我只覺得驚，古人說《金瓶梅》兼備誨淫與戒淫雙重性質，果然不錯，像日本導演大島渚的《感官世界》，鹹到極致令觀眾反思清心寡慾，阿彌陀佛。
那麼，西門慶算報應嗎？凡人都有一死，我不認為以死亡痛苦度能衡量報應，一廂情願李鵬晚年百病纏身？但想想我們的摯愛親朋離世時何嘗舒服？根本無所謂天道，倒不如爭取壞蛋在世受法律制裁。
寄望他投胎吃苦？《金瓶梅》結局鬼話連篇，寫西門慶托生為富戶之子，繼續做闊少爺，比書中其他死者都好命水（第一百回）。難道作者食懵咗？我看不是，笑笑生用最沉痛筆法警惕讀者：世界就係咁唔公平！
你看過韋家輝《大隻佬》或衛斯理《尋夢》嗎？以為今世因、來世果，但前前世的因呢？報應會否要等來來來世？因果之說，虛無縹緲，騙騙善良百姓的安慰劑而已。賞善罰惡，總得靠人間革命。
（隔星期六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