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識的收藏家當中,退休商人麥溥泰算是瘋狂的一位(當然這涉及財力和實力),但我更欣賞是他肯花工夫研究每件珍藏的「才力」。廿多年來,他的宋瓷收藏大約有五百多件(套),孤品過半數,退休後更專心在世界各地搜括心頭好。
近期政治氣氛前所未有的緊張,他卻懶理世情,沉醉在約千年前的北宋時光。「你有沒有看大陸電視劇《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說的是北宋官宦家庭少女明蘭的成長故事,反映的卻是宋人的生活,我很着迷。」如果多啦A夢的時光機是真的,他老早穿越回去當個宋代閒人,玩盡當時「燒香、點茶、掛畫、插花」四大「閒事」。
北宋酒茶兩用壺 勻淨光潤
早前他更匯集中、港、台、馬來西亞等逾廿個茶界專家和本地茶單位舉辦「工夫茶論壇」,最震撼的場景是超過80名年輕茶師一起泡功夫茶。
年輕時麥溥泰就喜歡喝茶,繼而由收藏茶葉到茶具,獨愛宋瓷的簡約但多變,他常說,自己並非收藏器物,而是收藏一種茶的生活態度。
那天到荷李活道找他吹水,我跟他說獅子山精神,他急不及待向我晒獅子壺態度。
那是一個「五代-北宋耀州窯青釉蹲獅形執壺」,造型非常奇特,獅子張嘴瞠目、濃眉垂耳,如果近看還可以清楚看見獅子的鬈鬃被立體雕塑出來,工藝甚精湛。
「就釉色、獅形和蓮瓣處理,此壺時代斷為北宋早期可能更為妥當。」麥溥泰把壺放於掌心邊欣賞邊解說。
最特別是,獅子的脖頸處的鈴鐺和嘴同時設計成出水口,一大一小。執壺者單指堵閉鈴鐺口,液體自獅子口湧出;執壺者手腕傾斜度小,液體會自鈴鐺口注溢。如此有趣的設計,難道此物當年有特殊用途?
麥溥泰說,有長的、彎曲的流的壺傾向是茶器,沒流的或者比較直、比較短的,偏向於酒器。「茶壺的流很重要,可以把香氣帶出來,也可以控制水的溫度,還可以產生一個力,在沖茶的時候更利於出現泡沫,所以很多流是彎的。」所以,這壺或許是能放茶又能放酒的兩用壺。
這壺釉色淺淡,勻淨光潤。麥溥泰介紹,再細看能看到獅身上截印小圓圈紋,壺柄上模印菱形和小團花紋飾。耀州窯作品中也常見各式獅子形象(或者神話角色「狻猊」,獅子的漢語古稱),或行走、或蹲踞或馱物,皆根據器物用途做多種設計。
麥溥泰認為,這壺是孤品,估計是當時士大夫專門訂製的,因為宋代人就是玩得最出色又最招積,但能夠在天災人禍中保存至今完好,實屬難得。
我說麥溥泰最難得是花工夫研究,也追求「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他花了四年時間,出版了一套三冊的重量精裝書《閒事與雅器》談宋瓷收藏及名仕風流,其中書名書法就特意選用宋徽宗瘦金體書法。除了找專家、考古研究院的博士生替他為每件器物寫研究文章外,更特意找來全國最有名的器物線圖繪圖師替他的藏品勾畫線圖,非常執着。
其他收藏家不會做的,是把古董當代化。我知道麥溥泰正找攝影師替他把珍藏帶到世界各地拍硬照,選了六個與茶有緣的地方,包括香港、冰天雪地的日本亦有沙漠。不知這獅子壺有沒有機會放於獅子山下拍照?
撰文:鄭天儀
文藝平台「The Culturist 文化者」創辦人、大業藝術書店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