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世外桃源的朋友傳來一張網絡商店廣告圖片，下半身大特寫，但並非心邪的你想像的部位，而是低到塵埃裏的雙腳。由背後拍攝，相中人穿了包住半截小腿的淺鵝黃襪子，上面寫了四個紅色大字，左「以暴」右「制暴」，訊息十分清楚。把自己變成連儂牆的作派當然不新鮮，不論棒球帽、汗衫、背包、手巾還是運動褲，能夠容納口號的地方都可以印上口號，招搖過市宣揚個人信仰，入定老僧見怪不怪，之所以怵目驚心，無非因為桃源仙子附上的按語：這令我想起你。哎呀，怎麼擔當得起？自從青葱歲月受名喚嬉皮士的外國勢力唆擺，我早就成為最虔誠的和理非教徒，就算平日為人稍欠溫柔，都有大量敦厚補救，「以暴制暴」這種血淋淋的標語，無論如何不會和我發生親密關係吧？竟然有人覺得非我莫屬，真應該好好面壁思過。
年輕時經常穿口號tee上街，近乎聲大夾惡，青春專利過了賞味期限，不敢再賴死橫霸，此調不彈久矣。不穿不等於不買，慳囊偶爾仍然免不了小破，譬如幾年前不知道哪一集《星球大戰》上映，優衣庫發行的紀念系列有一款「我係你老竇」，我就立即入貨，打算搵日光明正大着上落吧溝仔，讓大家遠遠就跪下迎接糖爹哋大駕光臨。倫敦肖像畫廊見到胸前印住「天佑女皇」的短袖tee，還一口氣買了紅藍二色──不不不，不是戀殖戀到上心口，而是本宮人老心不老，希望蒼白生活得到拯救的援手。近排福至心靈，穿了黃耀明送的東京演唱會限量tee，後幅「名字那麼大」與我無關，前幅「時代那麼壞」倒百分百寫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