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田戰役當晚,大批市民在源禾路佈防集結,防暴警察已經迅速清理了兩處路障,和示威者只有二百至三百米的距離。昏晚街燈,風起雲湧,大戰一觸即發。
我站上馬路邊的石墩,屏息靜氣,準備記錄衝突一刻。眼皮底下盡是一大片的黃色頭盔,以及一個個黑衣身影。他們和我的距離仿佛能嗅到呼吸的氣息。他們太瘦小,臂纏保鮮紙,再套上一個浮板還要是小童size做盾牌,另一個示威者拿着連阿婆都嫌太輕唔想執的紙皮作防禦。對面是警棍和長盾。
我不想只作動作場面拍攝,我希望可以讓示威者還原做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我訪問了準備作戰的示威者。
一個說,他們若不站出來,便不能保護香港。一個說,他們要守在馬路,因為要拖住警察,讓後面的人有機會離開。
當然,其實沒有一個黃色帽的示威者願意在警察要進攻防線的時候離開,他們也不可能知道,原來他們已經被警方包圍不能離開。
我追問,後面的人既然要撤退,那你們難道不用撤退嗎?到底為甚麼要守在十字路口?
他沉默一回,然後慢慢說。「如果我無得捉一兩個差佬嚟打傷佢,我條氣唔順。」我當下是呆住了,頭盔和口罩之下,我看不清楚他的神情。這不是視死如歸,而是同歸於盡。殺敵一百,自損三千,但他們已經動了這種念頭。
這或許解釋為何每次和平遊行之後都會有大規模警民衝突,他們早有這種心理準備,或者說,是每次遊行的最低消費。這種警民仇恨已經糾纏不休。
另一個示威者,是來自台灣。他不是在香港讀書工作的台灣人,而是正宗在台灣工作生活的台灣人,今次是特意來香港參加示威活動。他本身經歷過太陽花以及數之不盡的示威活動。他來香港不是站在路邊食花生,而是戴了頭盔纏了保鮮紙站在最前線的示威者。我問他為何要來?他答:「今日香港,明日台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