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人歧視藝人的傳統畢竟不似我們鞏固,Morrissey再口不擇言撐極右派,抵制他的聲音亦沒有夾雜香港地常常響起的不屑,脖子一紅,「戲子學乜人講政治?」脫口而出。根深柢固的成見不一定只限販夫走卒,最近讀董橋先生新書《讀胡適》,隨手便見到比較爾雅溫文的例子:第七十七回寫五十年代末適之先生從美國飛回台灣定居,趙元任趁講學之便去南港探望,覺得房子果然有傳聞中的三個缺點,不過「天天倒是客似雲來,連梅蘭芳弟子梅派傳人顧正秋也在胡先生家裏吃過午飯」,那「連」字真是可圈可點。Morrissey這張《加州之子》開宗明義向美國樂壇致敬,當然包括卜戴倫,挑的是早期的抗議歌《只是他們遊戲的棋子》,眼光十分獨到,印象中這麼多年沒有其他人翻錄過。原曲收輯在一九六四的《時代正在改變》,流行程度雖然不及《風中飄揚》,但先一年八月華盛頓首府民主大遊行,馬丁路德金發表著名的「我有一個夢想」演講,戴倫交出的正是這首,歷史地位非同小可。
YouTube現場拍攝片段所見,初生之犢狀態勇猛,新鮮脫稿的應景歌似乎尚未背熟,節奏時快時慢,技術上沙石頗多,但大氣磅礡,比錄音室版更情真意切。Morrissey的製作保持一貫華麗,教人擔心與內容犯沖,想不到進行曲的調子出奇合拍,一波一波操向喚醒靈魂的高潮。巧得很,董先生書裏抄錄胡適贈陳光甫的一首詩,隔時隔代竟和戴倫碰個滿懷:「略有幾莖白髮,心情微近中年。做了過河卒子,只能拚命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