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出版 如何守護言論自由?

獨立出版 
如何守護言論自由?

【港聞專題】
今年四月,香港最大書刊物流公司「香港聯合書刊物流有限公司」決定把書倉從大埔搬到廣州,換句話說,書籍如經聯合物流發行,須先「送中」再送回香港賣。通告一出,不少獨立出版社憂慮此舉如同把書送交內地審查,「真是不想把書放在大陸」。

現時,由中聯辦控制的聯合出版集團以旗下子公司經營出版、發行、門市一條龍服務,估計壟斷香港接近八成書籍市場。但在主流以外,本地一直有人從事出版、發行、書店等工作,而這合力而來的「獨立出版一條龍服務」,正在以小本經營,守護言論自由。

記者:趙曉彤
攝影:董立華 梁志永 易仰民 許頌明 陳善南 彭志行

【Part1】出版 作者和我像在互相尋找

今年六四前夕,許偉恒的第一本書《六四十問》順利印出,出版此書的進一步多媒體是本地獨立出版社,社長丁南僑表示:「作者和我們好像是互相尋找。」

這本逾廿八萬字的書,許偉恒寫了十年,五年前打算出版,投稿到十多間出版社,均被冷淡拒絕。出書的夢想,始於某年六四,到維園參加集會,手持白蠟燭,他希望自己可以為六四多做一點事。完成書稿,接連被拒,他沒有太大失望,反正不是趕着要出書,但眼見香港政治環境令越來越多人自我審查,他突然感到,出書要快。但要如何出版呢?他苦無頭緒,他覺得這本書接連被拒絕的原因,除了因為選材,也因為寫法,他的書稿引用了百多本書的資料,寫得較為學術,但又不是學院教授的學術水平。

一天,他在電視看見《鏗鏘集》一集「三中商」,訪問了進一步多媒體社長丁南僑,他才知道有這間出版社,立即把書稿電郵給對方。丁南僑看了書稿,覺得這本書很有潛質,約了許偉恒見面,向他解說出版流程,及如何取得引文版權。

許偉恒不知道有進一步,或許因為進一步消失了一段日子。2016年,進一步因為改組,希望盤點存書,把市面所有出版物都收回來,不少人都以為進一步是結業了。而那時候,進一步的股東確是在討論:要不要結束出版社?以出版來發聲仍有效嗎?

九七回歸臨近,丁南僑與一群熱愛文字的人成立進一步,希望回歸後仍有立足點為香港發聲。當年,他們希望為香港保持多元聲音,以小出版社的有限資源,出版一些大出版社不會出版、但有其出版價值的書。2003年,丁南僑以筆名「丁若芝」出版小書《公民抗命》,比起整個社會廣泛討論「公民抗命」概念,早了十年。

許偉恒出版的《六四十問》,花了五年時間寫書、五年被十多間出版社拒絕,直至去年才遇上進一步多媒體願意出版。

盼帶出多方面社會聲音

香港回歸廿年後,進一步改組,有人退出,有人留下,丁南僑接任社長,原因是他仍相信出版可以推動社會進步,那年,他覺得時任特首梁振英也未下台,進一步為何要結業呢?「我不是要出版社針對他,是你看見社會這樣,我覺得這樣退卻,自己於心不忍。」

新作家許偉恒用了五年時間尋找出版社,《六四十問》最近終於出版。至於「資深作家」可洛,最新小說《幻城》申請香港藝術發展局出版資助被拒後,他決定自資出版。這是他出版的第17本個人著作,他的作品曾在獨立出版社和大出版社出版,而這次,他自行成立「立夏文創」,填在《幻城》的「出版社」一欄。《幻城》出版不久,書店已向他補貨。這令可洛更堅定地認為,出書不一定要申請資助或找出版社,作者也可以自給自足地出版。

可洛從前也曾在大出版社工作,因此熟悉整個出版流程,無論排版、找印刷廠甚至製作電子書,他也可以親力親為,整本《幻城》就只有校對、發行和封面設計三項工序要找人代勞。發行,是指一本書印成實物後,從書倉運從到書店門市的物流程序。可洛找了專營文學刊物的獨立出版社水煮魚文化處理發行。

雖然,可洛對出書的想法,從2005年出版第一本書《繪逃師》至今,也是視出書為自己每個創作階段的成果,向讀者展示和分享,他從未感受政治環境轉變會影響他的創作,不過,水煮魚文化總監羅樂敏則認為,文學和社會一直緊扣,特別在2008年菜園村事件後,香港很多作家都會回應社會事件,「一些詩人或作家有感於現世一些社會政治問題,他發聲時,同時是好的文學作品,應該要有給他發表和接觸讀者的機會」。

她表示,水煮魚出版的文學雜誌《字花》,多年來的鮮明立場也是跟香港的社會與政治脈搏一起走,《字花》曾以六四、傘運作封面專題故事,也曾刊登關於劉曉波的文章,同時,水煮魚曾出版詩集《一般的黑夜一樣黎明──香港六四詩選》及《傘托邦》。與進一步一樣,水煮魚希望為讀者帶來多元想法和聲音,不相信社會只有一種主流的觀看事物的角度。

不過,獨立出版物的聲音,在完成書稿後、接觸讀者前,第一個難關,是印刷。今年,丁南僑主理的兩個出版項目,《六四十問》以及一本佔中三子於庭上發言的書,都不易找到印刷廠印刷,有人跟他說:「我幫你們印,其他有政治立場的人會不光顧我們。」傘運前,丁南僑從未遇過印刷困難,如今,他只能諒解印刷廠搵食艱難。好不容易,終於把書印出來了,接下來是第二個難關:物流。

可洛自資出版的小說《幻城》,沒找出版社發行,是希望作者也可以找到一個方式,自給自足地出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