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riteHouse裏的人】非白即黑 - 冼麗婷

【WriteHouse裏的人】非白即黑 - 冼麗婷

【WriteHouse裏的人】
一個星期,香港變成非黑即白的城巿。
許久未聚的老朋友,邀請午飯。問老朋友會否介意最近這城巿的穿衣規條,「我現在穿衣,非黑即白喎。」想起兩年多前,大家吹水,如果有得揀,揀鬍鬚定揀林鄭?一向有選擇困難的我,沒有半點遲疑:不是我想揀林鄭,而是我不想揀鬍鬚。

兩個人我都未見一面,但憑直覺,不揀鬍鬚的原因,是因為相信他是個較「正常」的人,找正常人去做特首,一定好快同「上面」反面,真的是「盞搞」。記得選戰之時,聽見鬍鬚的網誌錄音說話:「……這一切,已經夠我咀嚼一生。」頓時心跳加速,悠悠筆觸,有熟悉感覺。他最後在中環與支持者的iPhone光海,簡直讓我看到自己的特性:喜歡發夢。

人生有夢,可以。但發夢不可以當真。從8.31政改框架開始,在一個不是雙方同意的遊戲規則下,討論選項,必須清楚注明,選特首其實等於是冇得揀。當然,我聽過John Burns都贊成袋住先,認為可以在一人一票中,以白票顯示對選舉的不認同。這種迂迴的想法,或許是很好的政治策略,但要人人明白與接受,不容易。

林鄭初心 踐踏香港人底線

薯片在特首選舉中有何示範作用,我是一直想不通。多謝肥仔聰曾經用筆用圖向我解釋了一頓午飯的時間,路漫漫其修遠,有得擸就擸,這是一種做法。民主黨在2010年建議的政改方案,還不是一樣的精神?但特首站在中央和香港人之間,苦情過被人控制去打擂台,那不但是打得好不好,最實際是睇你打得幾耐?如果黃仁龍說曾蔭權曾為政改以辭職向中央明志是真的,現在回看,做特首後想辭職的可能性,實在很高。

另一邊,群眾知其不可而為之,跟發夢,應該是有點分別。要跟一個國家去博弈民主,保護自由人權法治,按香港人走出來的智慧是,拿出勇氣,堅守原則,老老實實去面對艱難現實,要贏很難,但要下決心是相對容易。

至於林鄭是怎樣的人?是不能妄斷的,但她做的事,已經由很多人的公開反應寫在牆上。最重要,她不只是做得好不好的問題,而是,此時此刻,做得很錯。如劉慧卿在外國傳媒中所解說,修例,簡單說就是把香港與中國之間的法治防火牆拉起。修例的現實,是無異於把香港人推往無法治的另一個世界。修例的源起與後果,真真實實踐踏了香港人的底線。

純真少年 如何與龐大政權對弈

香港政黨元老級人物李鵬飛就修訂《逃犯條例》,6月11日老馬發火,在電話怒問林鄭膽子咁大,敢不敢站在香港人利益那邊?我想,作為一個中央任命、經小圈子選出的特首,你可有何期待?近日有人問薯片,如果昔日是他當選,今天會不會推《逃犯條例》,他說,這世界是沒有如果。塵世間的傳統AO,不易開金口。或許是位置不同,他的舊同袍或上司,除了陳方安生,隱世已久的施祖祥與黎慶寧,也公開反對修例。

薯片勸勉少年人不要過激做回不了頭的事情。一眾反對修例的聲音,何嘗不是不想香港回不了頭。

從四月的憂傷,到六月的再決裂,新聞故事,個個精采。大時代裏的人,有血有肉。有兩位老師跟我分享白色的6.9至黑色的6.16的心情。一個喊着聽舊學生提問,而其實,這位老師,在我心目中,都係𡃁妹一個,絕對可以混入學生群中做卧底。另一位,兩個兒子都長大成人了,大仔做警察管理層。

第一位老師的舊生,參與立法會抗爭,第一問:是不是應該打爛立法會的窗衝入去?第二問:為甚麼現實世界的政府跟課堂所教的完全相反?學生說因為怕自己越想越偏激,所以才致電老師聽意見。很明顯,舊生思想還很純真,行為卻很勇敢。小老師比他知多一點,卻只會更無奈。最簡單的現實,一個鎮得了藏獨、疆獨的龐大政權,跟耳邊一個連打破玻璃窗都思前想後的香港少年,這樣的對弈,有課程指引嗎?老師的老師有教過嗎?

另一位母親級的老師,知道任職警隊兒子幾天超時工作,沒有回家,擔心死了。老師心繫香港,卻想不到兒子加入警隊會得出這樣撕心狀態。八九、7.1到傘運,次次都失敗,到了今趟,她失望了,決定移民好了,但又怕做二等公民。像很多人都說過的道理,我跟她說,移民,不是二等公民,要謙卑,人家打生打死才有今天收成,想移民又不想建立,是不對稱的。

二百萬加一 不是個黑色的夢

「二百萬加一」遊行那天,我和朋友在銅鑼灣加入人海之時,看到一位穿廚房白上衣,黑格仔長褲的阿叔,我focus在他帶着少許污迹的黑水靴,站在幾條鐵馬上的人,像長洲飄色的小孩子一樣穩陣。他的視線,像幻彩詠香江般快速掃射。樣子之好奇,跟細路仔差不多。他的眼神,不想離開人群,比男人看美女更加貪婪,但不迷惘。這麼多人走出來,絕對不是個黑色的夢。

我想,香港人已經做到王賡武期待的備受景仰與尊重。前面的路還不知如何,2019年6月16日,夠歷史咀嚼一世紀。

作家:冼麗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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