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幾天前,大陸電視台還在重播《上甘嶺》,而不是像昨天那樣重播《黃河絕戀》的時候,在飯局上隨口問了一位曾經在中國社會科學院美國研究所工作過的朋友,中美如今打得那麼燦爛鬥得你死我活,如果還在美國所工作,你們能做些什麼?朋友的回答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什麼都做不了,不關我們的事。
說出乎我的意料,是因為我讀過曾任美國研究所所長資中筠先生寫的《美國十講》,特別是這幾天先睹為快了她剛剛出版的回憶錄《資中筠九十自述》。她說從一九八一年美國研究所成立起,雖然不是專為上面獻策,但名副其實是「思想庫」。
大陸說的「思想庫」,大概就是我們海外說的智囊的意思。資先生在近八百頁的《九十自述》中說,社科院是從中國科學院分出來的,中科院的前身則是現在還在台灣的中央研究院。美國所、日本所等八個國際問題研究所,創立於八十年代,最初的主意來自宦鄉。宦鄉是共產黨黨內少有的高級專家,早年留學日本、英國,四九年後做過外交部副部長,後來是社科院黨委書記和副院長。
美國研究所的創所所長也是一位共產黨黨內少有的高級專家、做過周恩來秘書的李慎之先生,所幸所不幸的是,我們現在記得的李慎之,主要是因為八九年六四後,他被免職了;八九年他寫出了驚世的《風雨蒼黃五十年:國慶夜獨語》;他留下了《向黨認罪實錄:李慎之的私人卷宗》。李慎之被免職後,臨危受命接任美國所所長的資中筠說,李慎之本身就是時代精神的化身,處於思想前沿,推動各種新思想的先鋒。
資中筠在回憶錄中說了不少不為人知的前所長的軼事,性情中人、滿腔熱血、「不謹於言卻慎於行」、不同於一般老黨員的文人氣,以及她近身領教到的李慎之與一般中國外交官不同的談話藝術和靈活。我留意到這樣的一個橫跨學術和政治的美國研究所,怎麼樣發揮「思想庫」的角色,也留意到李慎之、資中筠等是怎樣努力從外交官轉變為公共知識分子,在學術與政治之間取得平衡,既切合國情,又維護學術尊嚴。
否則總是一會兒播《上甘嶺》,一會兒播《黃河絕戀》,民眾在反美、戀美之間鬧情緒,跟林鄭政府一樣,一陣間暴動,一陣間又只是五個人暴動,一陣間警服無位所以不展示警員編號,一陣間示威者移動導致頭部中槍,你無知白痴,但別侮辱香港人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