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胚芽故事】
人人也有權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有中佬露宿街頭十多年,十多年來以天橋底、隧道及監房為家。步入花甲之年,他被一群有心人喚醒,矢志要脫離昔日墮落的生活,戒除陋習,重新出發。由昔日世人眼中的過街老鼠,變成如今老闆眼中積極的好員工。浪子回頭金不換,只要有心,60歲才醒悟,也不算遲。
記得第一次見到朱建力(阿力),他鏟了一個雞冠頭,手臂滿佈紋身,身上有幾串粗金鏈,一身古惑仔形象。60歲的他,過往十多年來流浪街頭,他說家人早已死掉,剩下孤身一人。生性百厭,沒有錢就去偷竊、偷車,以往出入監房紀錄比電話簿還要厚,出獄後沒有地方住,瞓街成了他的唯一選擇,至少不用交租,由最初的灣仔碼頭,到近年的跑馬地隧道,都曾經是他的「竇」。
「博拉」為有飽飯食 「剩廿蚊都拎去賭」
他直言曾經特登犯法「博拉」入獄,因為在監房內起碼有三餐飽飯,又有床瞓,刑期內不用憂柴憂米。他昔日的生活,可謂不堪回首,「每日一早起身,去圖書館或商場坐,再出街行吓睇吓撞唔撞到朋友,有就叫佢請食飯,或者叫老闆賒數。再去公園坐,瞓吓、發吽哣,到自己認為眼瞓就返去個竇度,日日如是。總之有得瞓就得,去邊都無所謂。」
露宿街頭,少不免被警察掃場趕人,「會被帶返差館,但坐幾個鐘就出返嚟,如果唔搞事唔打交,通常政府部門都唔會理你。」嫌長工困身的他只間中做散工,「清潔、洗碗、地盤乜都做,幾百蚊一日,拎到錢就第一時間去食飯。撞啱賭馬日,有錢就算得返廿蚊都會拎去賭,冇錢就去馬會睇電視。以前就係咁過,過得一日得一日,唔會諗將來。」他從不掩飾自己是露宿者,「都係同正常人一樣箒,只不過我捱餓,冇工返,成日去圖書館坐,呢幾樣之嘛。」
直至幾個月前,阿力遇上來自加拿大的Jeff Rotmeyer和其為露宿者而成立的機構ImpactHK,墮落生活從此改寫。
Jeff曾在香港主流小學教書13年,他眼見香港很多露宿者,但欠缺全面支援,幾年前就和幾個朋友開始做探訪,了解露宿者,和他們做朋友,他又在網上號召網民加入行動。
ImpactHK現已發展成有近3,000名義工的組織,每日分頭到各區探訪露宿者,更獲不少私營機構捐款支持。去年底,Jeff更辭去教席,全情投入ImpactHK的工作,「每個人生活都需要友誼和聯繫,露宿者也一樣,但他們不易相信人,對外人不瞅不睬,我們就由每星期探訪他們一次,再進化成兩次、三次,甚至每日都去,最終以行動和愛得到他們的信任,自願來到我們的中心。脫離露宿生活之餘,同時得到快樂和健康。」阿力也說:「我當初只係諗住跟朋友嚟睇吓,但啲職員好熱情,最後俾佢哋打動咗。」
香港關懷露宿者的機構有很多,但ImpactHK有點不同,它在大角嘴有一間叫「Guest Room」的中心,每日免費為露宿者提供三餐,只要他們肯來,就可無條件享用,也可以自由取用由坊間團體捐贈來的日用品及衣物,亦可在中心內免費看電視、洗衣服、剪髮、定期上營養班、運動班及接受輔導等,希望他們的身心都鍛煉至最佳狀態,再重新與社會接軌。
授魚也授漁 供三餐聘露宿者助新生
ImpactHK更會聘請一班願意接受改變的露宿者到中心打工,負責煮飯、清潔及其他雜務。過去12個月,他們聘請了約30名露宿者,每人每月可得4,000元薪金,又會資助他們上樓、租住旅館或劏房,當他們在中心工作了約3至6個月,有能力適應社會,就會「畢業」,出外找工作,改由自己承擔屋租等開支。
阿力在中心工作了約四個月,上月終於「畢業」了,在餐廳覓得一份洗碗工,而且租了劏房住,「上咗樓一個人住,有個瓦遮頭,點都好過以前。我成60歲人先第一次正式打份長工,而家生活好有規律,返朝12放晚10,朝早仲可以返中心幫吓手,呢個團體(ImpactHK)真係幫到好多人。」
有時放工,阿力還會抽時間回去跑馬地隧道,探望一班舊朋友,甚至嘗試以自己經歷勸告他們作出改變。問阿力會否對以前的生活感到後悔,自言性格開朗的他說:「以前我『爛撻撻』,日日着爛衫、短褲、拖鞋,而家就似個人囉。不過以前嘅嘢過咗去就算,總之我而家過得好開心,我打算重頭來過,雖然已經咁大年紀,但其實都唔遲吖。」
Guest Room 大角嘴橡樹街29號地下
記者:黃子配
攝影:劉永發、蕭志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