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2佔領當天,曹立勤穿梭金鐘,看樣子說甚麼也不像抗爭人士,只見他輕裝上陣,眼罩、口罩等求生裝備一概沒有,身上除了一支水別無他物,更重要是缺了一隻右手,面對如狼似虎的防暴警察注定吃虧。
原來他是自發義工,專向在場公公婆婆施援手,催淚彈滿天飛,長者不及走避,全靠阿勤帶到安全地帶。其實再凶險的情景他都遇過,曾幾何時沉淪毒海,更因打毒針截肢,重生後投向義工行列,打遍天下無右手。
他由黑暗走向光明,可惜林鄭月娥反其道而行,阿勤直言曾經甚是欣賞她,事到如今不忍卒睹,他在訪問中說:「請不要再騙我們香港人,不要扼殺我們,不要拿走我們的自由,到時失去了,林鄭你還不到給我!」
撰文:陳勝藍
攝影:馬泉崇
戰場上小幫忙大作為
正當年輕人走在衝擊前線,其實後方有不少長者默默支持,他們有心但無力,也需要別人支援,因此阿勤派上用場,他說:「我自己來純屬支援、救援,負責幫老人家,總之他們走不動,動彈不得,需要幫助,我就出手,哪裏幫得上,我就會做義工幫他們。」單在一天他便協助了三位老伯,其中第一位體力透支,阿勤陪着他走到地鐵站口,再由佔領人士送他落去搭車,「其實他不想走,但他頂不順。」
另一個伯伯吸入了催淚煙感到不適,卻不懂哪裏找義工幫忙,只好呆坐金鐘廊旁邊的公園,阿勤上前慰問,但見伯伯走出金鐘道電車路邊坐下,催淚彈一到必走避不及,經對方同意攙扶到地鐵站口,伯伯自行離去。雖然阿勤強調自己不是救人,只算幫忙,但下午5時許幾枚催淚彈正正落在該段電車路,如果那伯伯仍在該處,情況不堪想像,「他出來撐,但真的沒有力了,莫說是他,我也疲累,他更加頂不順,那刻首先撤離。」
一群少年留守皇后像廣場,看樣子大約念小五至中二,阿勤在旁相伴,萬一警察殺到便掩護撤離,他說:「他們未至於走不動,也不在催淚彈那邊(金鐘),我還可以看着他們。這裏很多老弱婦孺,如果這個位置失守就大鑊。」眼下香港很多人都用各自的方式為我們的未來打拼,阿勤固然是小幫忙大作為,留守皇后像廣場、遮打花園的人群也是為了到場支持而不準備面對警棍與催淚彈,若爆發衝突他們不懂應對,就像古龍小說所說,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危險的地方,「所以明天我再來也是在這一帶,比金鐘那邊更需要義工。」
當下問明學生意向,對方希望留下,他也沒法,「我不能趕他們走,他們自願出來參與抗爭,不滿意政府,我也不滿意,否則我出來幹嗎?我出來但我衝擊不到,惟有看看甚麼地方幫到手。搬運東西我不行,少了隻手,只有幫老弱或者小孩,各人做各人的事,做到幾多是幾多。沿途反而有人想幫我,我說不用,你幫我我幫你,社會應該這樣。」催淚煙再兇猛他也堅持不戴眼罩、口罩,務求以真面目示人,對方才放心領他的情。
下一步你要甚麼
本月7號現任及前任立法會議員朱凱廸、姚松炎領軍踏單車由北角去政府總部抗議《逃犯條例》,他參與其中,單手走單騎,9號有份大遊行,12號佔領也少不了他,其實最不應該出來的卻就是這個人,除了少了一隻手,內裏更加五勞七傷,高血壓、高膽固醇、一邊眼睛叠視,頸椎又有隱疾,試過復發四天不能出門,佔領前一天方看過醫生,「我放不下,真的放不下,我出post批評政府,有人因此出來,我自己則留在家中看電視,我真的過不到這一關。我出到來即使不抗衡,起碼站在這裏,我存在,不要說香港沒有人出來。」
沒有正職,領取傷殘津貼,全力投身義務工作,主要救狗,他解釋:「《逃犯條例》一旦通過,我們做義工也死火,因為我是動物義工召集人,負責與政府談反撲殺條例,我已經吵到面紅面綠,如果得罪了政府、部門,或者有衝突,到時你挾我(上大陸)怎辦?我們全部義工沒錢的,連籌款也不做,律師也找不到,到時我不知怎搞,所以撐得多久是多久,一定要爭取到(撤回條例)為止。」
他坦言就是不相信中國政府,法律上香港絕不能與中國接軌,「你將一國兩制和獨立司法拱手相讓給中國政府,讓它有權話事,喜歡便可以抓我們的人,50年不變早了很多(完結)。50年之後你變,我沒辦法,當年的確簽訂了50年不變,但現在很早便一步一步削弱,下一步你要甚麼?我覺得很恐怖,今次你給了它(通過),下次還有嘛,如果一次過找數下不為例,或許還可以考慮,現在不是嘛,長此下去香港不用住了。」
要還的我都還了
阿勤已離婚,獨力照顧一名兒子,上次缺席傘運正因兒子還小。他身體支離,家庭也破碎,生命中的一切都碎片化,偏偏出來守護香港完整,「盡能力,我是狗義工嘛,狗也保護,人怎能不保護?」他相信生命影響生命,而這句正是他的WhatsApp status,因此他同意記者使用「單手阿勤」這稱呼,希望啟發更多人,也因此他透露過去陰暗的一面:「我(曾經)不是好人,我吸毒,之後打針導致血管閉塞,通血管失敗,就要截肢,從此失去了一隻手。」
後來洗心革面,發現行善最能幫助自己重生,「總之認為是對的,幫到人就做,怎知道做着又多一點,做着又多一點,成為『愛動物大聯盟』版主,轉頭幫人興建狗場,總之全部都是義工行先,咦,越做越開心,越做越不覺得自己是傷殘人士。」如果林鄭月娥像他知錯能改,我們一天光晒,「我都想。我由欣賞林鄭,當時她未做特首,直至今時今日,我看見她我失望到不得了,她一出鏡我不想看,轉台,我不想見到她。林鄭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很好的媽媽、太太形象,那時她戴着眼鏡很友善地笑,但現在我真的不覺得(她友善),我覺得她很奸。」
阿勤從歪路返回正途,林鄭則走相反道路,「以前的林鄭根本不是這個人,為何做了特首之後一錯再錯。好像我這樣,以前錯了很多,現在我做了這麼多,你還想我怎樣?要還的我都還了,我甚麼都沒有了,沒有錢沒有樓,只有一顆心,為甚麼林鄭可以埋沒良心做事?」他壓根兒不信林鄭會知錯回頭,「我們現在做所有示威遊行是一個關注,不是和警察衝擊一兩次便能改變整個政府,我不覺得可以,但這不可以放棄,我們要令全世界關注,之後要看哪個更有power、更有實力的人告訴大家政府要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