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籽人話】唯一失明成員 「盲非缺點,我扒龍舟從未甩轆」

【果籽人話】唯一失明成員 「盲非缺點,我扒龍舟從未甩轆」

【果籽人話】
「其實很多人都有近視、遠視、『發雞盲』、鬥雞眼等,我失明,只是視力問題較嚴重罷了。」先天失明的「面包」一派樂觀,熱愛扒龍舟的他,甚至加入常規的健視龍舟隊,挑戰自己,「有甚麼問題呢?我可利用其他感官,彌補視覺上的不足嘛。」

認識面包,緣於香港失明人互聯會的網上「WeTV無障礙媒體」。他負責當中的「面包無眼睇」頻道,拍搞笑短片,讓人了解失明人士的日常。從片中看他獨自去街市買菜、麥當勞買包,統統沒難度。面包拍片強調的,與他扒龍舟想證明的無異,「盲是缺陷,不是缺點。」「我扒龍舟那麼久,都未出過意外,未試過跌落水、跌龍舟槳、甩鞋甩褲或『甩轆』喎!」

長期練習除了練出划槳默契,也令面包(前)與隊友打成一片。

獎牌俱送爸爸 「父母勇於面對」

「我一出生就失明,最初還看到一點光和顏色,到十多歲因白內障加深,連這些功能都失去。」別看面包正能量爆棚,其實他童年曾患抑鬱症,因先天失明,難免會問為何偏偏選中我,「不斷問,但沒答案,訂立不了自己的價值,久而久之便不喜歡自己。」「大概由小四至中學都有抑鬱症吧,有段時間要看心理醫生。」

幸而抑鬱童年也找到所愛,他自小愛跑跑跳跳,「後來找到喜歡的運動,就很着迷。」跑步、跳遠等各項校內運動,他總名列前茅,「每次都將獎牌送給爸爸。我爸媽勇於面對和接受我失明,很願意跟別人分享這件事,對我影響很大。到我長大後回看,都覺得這是正面的,令我不會邊緣化、負面化自己,否則也沒今天的我。」他說抑鬱症後來不藥而癒,只因學會坦然接受自己,「人大了,更覺是時候找新挑戰。」三年前,他加入一隊健視義工和視障人士組成的龍舟隊,一試便愛上。「以前我不愛群體活動,現在最愛扒龍舟。能保持自己的狀態,越練越好,都是一種滿足感。最開心是練習到全身累透。」

不易受影響 靠耳朵跟節奏

今年他把挑戰升級,加入隊員全是健視的「屯門渡如風龍舟隊」。「普通龍舟隊不會遷就我是失明的, 暗裏都擔心過,會否跟不上訓練進度呢?」龍舟隊每周練習三次,面包每次乘巴士去屯門練習,手杖也不必用,下車後只需輕輕扶着隊友手臂,便可自如地走往屯門河扒龍舟。首次下船,隊友的提點聲此起彼落:「小心呀!這裏很近河邊。」「你先蹲下,再扶着船邊踏下去。」面包如常沒「甩轆」,靠耳朵跟隨隊友的划槳節奏,動作一致整齊。「反而視力正常的人,有時更易受外物影響,可能看到旁邊的龍舟比自己快,已心急起來了。」

密密訓練兩個月後,終於迎來第一場龍舟比賽。那天早上7時半,面包已到達現場,「既開心又緊張,始終是我加入這隊龍舟隊後,參加的第一場比賽。昨夜通宵睡不着!」他由大清早至下午4時多,全日忙於熱身、參加初賽打入決賽,其間又不斷與隊員作賽後檢討。賽後面包不禁說:「剛才十級累,用盡所有力!平日長期練習,每次練個多小時,那種累是循序漸進的,比賽則像突然來一場短跑,感覺特別累。」但他又很享受,縱使雙眼看不見周遭的熱鬧,「很忘我的,你問我中間發生甚麼事,我不是很知道,只知聽着鼓聲,要跟好節奏划槳。」連排名成績的廣播,他也沒為意。結果他的隊伍,在公開組和混合組賽事都捧盃。

「我是小眾…不是要社會適應我」

他說更喜出望外的是:「原來我們龍舟隊拿了獎盃,不是收起來的,會送給隊員作為鼓勵。他們把這個辛苦贏來的獎盃送給我,我剛才開心到跳起呀!」那份喜悅其實不在於手中的獎盃,而是一份肯定。「我以前加入的龍舟隊,只是參加殘疾人士比賽,但我覺得我現在已更上一層樓。其實要加入常規龍舟隊接受訓練和比賽,我要付出的不只是體力,也要勇氣、要適應、要有獨立能力。」

平日總是嘻嘻哈哈的面包,忽然說到感觸哽咽起來:「多謝……很多謝這隊龍舟隊,上上下下都很接納我。」「我常說,我失明是小眾,普通人是大眾。我要適應社會的,而不是要社會適應我。」

小時候不愛群體活動的面包,長大後挑戰自己,結果一扒龍舟便愛上。

面包加入健視龍舟隊後首次練習,登艇時隊友都緊張地提點他。

登艇的路,即使健視的人也要小心慢慢走,面包卻總面不改容,沒出過意外。

到了第八次訓練,面包與健視隊友一樣走捷徑,跨欄登船也沒問題。

比賽時面包一臉認真,他說過程很忘我:「只知聽着鼓聲,要跟好節奏划槳。」

隊友將獎盃送給面包作鼓勵,令他很感動。

龍舟隊每周密密練習三次,面包笑說最初未習慣,肌肉痠痛了幾天。

專頁「面包無眼睇」的網片輕鬆搞笑,例如拍面包在蠟像館「盲人摸像」,能辨別很多名人。
fb圖片

面包(中)小時候已愛運動,常在校內運動會獲獎。

facebook:面包無眼睇

採訪:凌梓鎏
攝影:盧君朗、鄧欣(部份圖片由受訪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