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初夏,南國陽光灑滿大地,把台大校園照得通明。法國著名漢學家白夏鬚髮如銀,眼神炯炯。
他原本以為八九民運很快就會獲得歷史公正的評價,但等到他白髮蒼蒼,仍無法在內地舉辦紀念會議。
1989年到2019年,斯人漸老;中共高壓管治再度輪迴,內地目前狀況猶如六四之後。白夏認為,民眾的意識提升、對民主的渴求也增加,北京當局的高壓管治同時也會積累民間不滿的情緒,屆時大規模的社會運動也將更易發生。
《蘋果》特約記者:心語
六四30周年前夕,北京當局加強監控異見人士,也嚴防民間的紀念活動。與此同時,世界各地關於六四30周年的悼念活動卻相繼舉行。法國著名中國問題研究專家白夏(Jean-Philippe B𥌎ja)教授在六四30周年前夕受邀到訪台北,參加一連三天在臺大校園內舉行的中國民主運動研討會。
嘆等到白頭等不到六四平反
白夏在會上回顧了30年來的心路歷程,他說無法表示自己「很開心」參與這個會議,因為六四慘案發生之後,他原本以為事件很快就會獲得歷史公正的評價及當局的反省和公開致歉,但等到現在白髮蒼蒼、頭髮也沒有了,卻無法在北京或是在中國大陸境內舉辦紀念八九民運的會議。
他認為,在中國歷史上,像八九民運如此大規模的群眾社會運動是沒有過的,這個規模被大眾忽略了,這是一場有數百萬人一起參與的社會運動,集體要求中國民主化。對白夏而言,六四事件中最重要的就是4月27號的大遊行,他認為,這是中國人民站起來的日子。當時,《人民日報》已經通過「必須旗幟鮮明地反對動亂」社論,將學生在前總書記胡耀邦逝世後發起的活動定調為「動亂」,鄧小平認為是「有計劃的陰謀,是一次動亂」。隔天,北京出現數十萬人大遊行。
白夏表示,4月27日大遊行之所以非常重要,是因為在整個中華人民共和國歷史上是沒有發生過的事情:「有數十萬人支持這個遊行,學生的運動變成了大規模的群眾運動,已經受到了民眾的支持。那個時候,只要有武警公安來阻止這些抗議分子的時候,就會有市民站出來協助學生繼續抗爭。另外,這個運動是一個和平的運動,過程中沒有暴力。雖然有警方在場,卻沒有真正的衝突。1968年在法國的運動就不一樣了,1968年的運動我有參與,我們和警方是對峙的,甚至有流血。4月27日在中國的這個遊行中,群眾只是要求警方離開讓學生能夠繼續抗爭,並沒有真正的流血衝突。」
白夏亦憶起已經離世的諾貝爾和平獎得主劉曉波。他認為,劉曉波對於當年學運及學生們的影響很大。白夏曾在一封「發表致中國國家主席胡錦濤的公開信」中聯署,信中要求中國政府立即無條件釋放劉曉波。雖然六四事件之後,中國政府嚴禁劉曉波的著作出版,但還是有不少「禁書」在民間流行。
白夏說,當他聽說劉曉波患肝癌晚期的消息時正在香港,很可惜沒能見上老朋友最後一面。白夏說,劉曉波由一個文學評論家變成諾貝爾和平獎得主,最後骨灰灑在中國等,這說明了中國許多的悲哀與無奈。
大抓捕氣氛與八九後相似
提到六四屠殺已經30年,中國政府仍不斷加強控制民間的社會活動時,白夏表示:「現在可以說是民主運動的低潮,雖然現在有些方面的意識提高了,例如自治意識、權利意識等,一般民眾對這些方面的意識都有提高;但從另外一方面來看,許多的公民活動都無法進行。我認為,現在的形勢和八九當年有些類似,八九之後很多維權人士都被抓了、所有的組織都被解散了,好多人跑到國外,另外一些人就在監獄裏。」
習近平上台後加強社會管控,藉此鞏固執政地位。除了709事件抓捕大批維權律師外,也拘捕了民間的異見人士。對於中國目前的公民社會運動,白夏言語間透露出不少憂慮:「習近平執政第二屆之後,也可以說很多公民社會被解散了,就是不能繼續活動了。現在的公民社會情況是非常嚴峻的,雖然不能說有反對派,但很多地方都爆發了反抗事件卻也都遭到當局嚴厲的打壓,以及現在的知識分子都不太敢關心政治、學生也不太敢關心政治。回顧兩三年前,很多學生都參與非政府組織,但現在的非政府組織都被解散了。」雖然缺少了聚會的平台及發聲的機會,但白夏認為因為民眾的意識提升、對民主的渴求也增加,北京當局的高壓管治同時也會積累民間不滿的社會情緒,屆時大規模的社會運動也將更容易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