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困豬示威想到帶狗遊行 - 陳嘉銘

由困豬示威想到帶狗遊行 - 陳嘉銘

明日不少人會因為政府對動物條例修法而遊行,隊伍中更一定會有狗狗,隨主人行進,也似正視修例。我也帶過小狗參加社運,不過近日一個畫面,令我多想。

那是豬肉商人在政府決定銷毀活豬之後,把六頭被困籠中的豬推到屠場門外示威;動物保護團體有說,困籠令豬不適,更在烈日下僅為滿足示威而受苦,是不仁。

我為此想到自己帶小狗遊行,見牠在烈日下不停飲水,是疲累了。畢竟困豬與帶狗,示威與遊行,都是人用上動物表達不滿的方式;問題是,動物受制於人,我們因而如何為動物思考更多?而香港在修法之際,近日又多見亂葬豬屍與無良狗場畫面,那又如何教我們多想,香港動保怎樣前行?

筆者說「困豬示威」如同「帶狗遊行」,或令人緊張,想到如此類比像抬舉豬商,卻貶低動保。但其實兩個行動本意非常不同──豬商為的,是賣豬、生計,也不必然顧及屠宰能否讓豬死於安然,因為他們都是經濟為上,多於想到銷毀六千豬隻幾近暴力;至於動保為的,是倫理、生靈,顧及動物受虐受苦的人為原因,更為了社會可以善待動物。

雙方本意不同,可是動物本質沒變,都是無語生命,而縱然豬與狗都有哺乳類的喜怒哀樂,但說到底牠們都是被動個體,卻不懂說人類的「自由意志」;那最後所見,就是豬被充作示威「工具」,而狗被領作遊行「前線」。

此說並非指困豬示威無錯,卻不能否認,另一邊廂主人帶狗遊行,不必然反映狗的想法,更不會是牠的自身選擇──當然主人帶狗遊行,一定會讓牠有足夠遮陰與食水,與豬隻受困是天淵之別。

然而提出動物本質相同,證明甚麼?就是人畢竟會以自己的感情想法,去定奪動物行為──鞭策政府的,可帶動物上街,而支持建制的,亦可帶動物集會;還有零星訴求行動,偶見動物影蹤而未必與事件攸關。動物就是如此被人類感情投射,為不同本意「服務」。

為何要談人類投射感情?因為動保發展,當然是為善待動物,但難以否定的,是無論東西方歷史,都見人為情感主導──而當下更是容易被媒體影像與社會分化主導情感,令動保不必然為大眾理解,甚至偶有衝突。所以筆者眼見修例當前,而看到三點香港動保走下去的思考:

一,動保是情感帶動?抑或轉化情感?──提問似乎艱澀,但細想都是切身現實,比如近日事件,泰國狗Heaven到港而隨即被安樂死、浪舍狗場以至銷毀豬隻的亂葬崗場面,都令即便非動保朋友,會大罵不仁;而動保網站的相關貼文,點擊千計,就可知事件令人激動憤怒。

這是情感帶動的人之常情,然而情感只是我們關注動物的基礎,進一步如何跟社會與體制交涉,才是重點所在,偶爾更需要深化倫理與法律學究;尤其當動保牽涉法理,比如政府要修法,我們就要在深厚情感基礎上,轉化更深認知,以推動法制。

二,動保是堅硬價值?抑或彈性包容?──再似是深奧用字,但細想貼身例子,就會明白「動保」一語,仿如單一價值關愛動物,但那其實不應只有硬性想法。舉例說,曾見一個動保義工並非素食者,更喜歡把下廚照片上載社交媒體,而被罵「食肉不配動保」云云;筆者愚昧,也曾經眼看朋友說動物平等卻性別歧視、說物種共融卻製造衝突、說大地和諧卻聲大夾惡……而深陷懊惱,思索理念與行為表裏不一,實踐動保是否自相矛盾?

然而當讀到動保歷史,筆者的確看到動保經百年走來,充斥難作單一整合的吊詭元素──比如三、四十年代其中一個高舉動保的政體,竟是屠殺猶太人的納粹!筆者並非說即便納粹都要支持,而是動保本就是千絲萬縷的因與果;而來到今天,既為動物弱勢發聲的人為力量,相對官方權力,其實我們都是在弱勢的同一陣線,即便不同人的個性與想法千差萬錯,但適時彈性包容,是團結前提。

三,動保是愛護動物?抑或厭惡人類?──字眼明確,是因為不少人偶爾會有「人都未食好住好,仲要顧動物」等反問,更甚者是有人會罵動保像「道德塔利班」,見不當行為就會自處道德高地大聲疾呼。當然愛護生境,連筆者也會厭惡人類破壞令動物受苦,而寧願保護動物;然而細想所謂「厭惡人類」,很多時是因為動保被看成是與大眾的對立面。

這種觀感有誤解,但也涉及公眾教育,以讓大家知道,更進步的動保思潮,並不將人與動物二分;畢竟動保理念已非山頭政治,因為全球化都市發展的捨棄動物、摒棄自然,如新界東北發展,要承受最終破壞的,不是單單當地居民與動物,而是整個香港的生境與良知。動保於此當然看重動物,但那也關注人的問題,而非與人為敵。

香港畢竟是來到關鍵時刻,要發展的,不純粹是動保,而是「知性動保」;因為社會有修法(而未有動物福利法),媒體有影像(而少有同理心想像),大眾有建議(而難有可協調和議)……我們是到了從未在本地歷史出現過的動物議題高峰期!為動保細說深思,由情感到包容,是今日遊行的一小步,更是香港肩負動物重任的一大步,望同路人共勉。

(注:本欄每周由不同作者執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