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憎婚宴,尤其五星級酒店那些。戇居頂透,一大班互不相識的人在一起,與十居其七互不相干的人尷尷尬尬坐埋一枱,吃十居其八不會好吃到那裏的餐宴,喝十居其九不好喝的酒。我離群又自閉,咪搞。人情全做,陪笑不了。
但真正要好的朋友結婚,我還是心甘情願獻身。赴宴,是另一種兩脅插刀。大學畢業後至今祇甘心過三次,還捨身得徹底。
第一次,小學和中學的最好朋友結婚,但大學後我們幾乎沒有聯絡。小學和中學的最好,一世在心中。她結婚,佢老公,我唔識,婚宴當晚全枱人,我一個不識,全場99.9%舉目無親,去了。
第二次,5年前,好友M和R結婚,小型私人派對,希望我做司儀。已不喜婚宴,還要拋頭露面?是大家低潮時會共同渡過的好友,去了,做了。M還當眾醉擲酒杯,全碎,萬歲!For many years to come,司儀除了會「頂酒」,還會執生。
第三次,上周日J&D的結婚派對,不能不去。一對新人我都認識、都是好友,最重要是:大家都是傻的,傻度還旗鼓相當。我們會一起開《權力遊戲》GOT高峰會,嚴重認真推敲劇情,更認真探討看劇時要詳備什麼零食。我前後幾年反覆落藥遊說他們看神劇,他倆不看猶自可,一看發力直升白金鐵粉。我們都嚴重奉行「吃,是最要之業」(我自己還要加上飲),時常交換吃的情報,非常勤奮,一起月旦萬事花生。
一起20年,罕見地恩愛合拍和諧好看又怪怪的一對,廿年後終成眷屬。怪怪,不是體型差別,是兩極作息,一個夜鬼,一個晚飯後即場眼瞓。一個正能量寶寶,一個骨子裏憂鬱。反而可愛地天造地設,兩條街之外,都看得見二人很疼對方。
D說:「你要幫我設計wine list!」。傻的嗎?年中幾多人想滾搞我,咁難……義不容辭,榮焉。婚宴主題叫「一句到尾」,一於好喝到尾!
小派對,至愛親朋簡單聚聚,見證二人進入新階段,最好。了解清楚整體婚宴布局及預算,略知食物名單(早知這傢伙最後也會改的),我便自由發揮。「最緊要好喝、好玩」,我自己加多幾項,要特別、難忘、有祝福心思。D先生堂堂飲食業鉅子(體型上),他的食肆,菜式食味有精細有刁鑽有獨步,替他們的婚宴揀酒,亦合該如此。
殫思竭慮左想右想,又必須在婚禮前買到集齊,我精挑異想,上網打電話再去酒舖試酒,終得出了一張得意酒單,日後絕對會偷笑。
這月份、這季節、這氣氛,這對新人。首先,清酒。Kaka,沒想過吧!不是一般清酒,是sparkling sake,大信州Junmai Ginjo。獨特,清新,微甜、氣泡幼細,Champagne method製造的清酒,二次瓶內發酵,米香裊繞,滿是香梨、蜜瓜、菠蘿之氣,又有恰到好處的乳酸平衡。大信州是長野縣的古稱,四面環山,好山好水,濕度低溫差大,利好「酒造好適米」。長野縣以大雪見稱,雪山融下的水礦物質豐富,造成纖細柔和之酒,說穿了,像葡萄酒一樣,難得好風土。最重要是,創於明治時期的百年酒造大信州,每批次盡量選用單一農家的米,有點像Single vineyard、Single cask,寓意兩位選定對方,專一不二。
Cocktail時間,還有西班牙氣泡酒Castell d'Encus Taïka 2012,以防有人不喜歡清酒。明明是西班牙氣泡酒,卻竟不是Cava!因全棄Cava品種葡萄,改用Semillon和Sauvignon Blanc,於12世紀的石窖中發酵。西班牙傳奇Raul Bobet驚世之作,在Pyrenees海拔千米高山,不走和諧路,造自己的酒,果香、蜂蠟混和礦物高華,自成一格,千山低調獨行,像J & D愛歲月靜好。Raul來自Catalonia,上次他來港和他喝酒,我稱他為西班牙人,他更正我,他是加泰隆尼亞人才對。
禮成祝酒,用香檳。Piper-Heidsieck Rare 2002。它有多好,可看之前寫的《夢露、影帝、歌后都喝的酒》,這屢獲大獎的優雅之最,是創莊莊主為了愛人而造的"a wine that smiles",J與D踏過紅塵白浪之後,找到難得的伴侶,是Rare的幸福,祝一笑到尾。
紅酒,送他的牛尾和煙薰鮑魚:Ferrer Bobet Vinyes Velles 2014。Raul Bobet和Sergi Ferrer-Salat兩個好朋友合作的結晶。尊重加泰羅尼亞Priorat的風土,百歲酒藤之葡萄,先在小木桶發酵,再用幼細的法國橡木桶陳年15個月,是故份外細滑。紫羅蘭蘭、車厘子、雲尼拿生氣盎然,舌底陣陣warm spice,每口都是華麗溫暖的擁抱。我告訴賓客們,這酒的高級特別版Seleccio Especial 2008,是《神之水滴》的第11門徒,全晚便個個問我要喝門徒(要breathe大半日喎)。重點不是門徒,是兩個人合力,不管風雨,孕育及珍惜一件有生命的美事,像婚姻,可以香一世。
最後還有Sherry:Ximenez-Spinola Old Harvest 1964,我希望給他們及全場賓客,一個甜的收結(配甜品和他說好但最終沒有的芝士)。 無花果乾之美,烤咖啡之香,用1918(Pedro Ximenez葡萄乾)和 1964(Pedro Ximenez 氧化陳年)的兩個solera精心組合而成。些利酒有點像滷水,用不同年份的陳酒混釀而成。選擇1918混1964,因1918迄今共101年,祝他們比百年更長久好合;1964是新郎出生之年,願他好好守護這善良美麗的新娘。最後,廿年才結婚,還不是old harv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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