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台玻璃圍欄邊上有一道三吋空隙，毛兒子拖肥常常走出陽台，將頭伸出空隙，探在外面看風景。他就這麼伸頭出去，看樓下山道上人來車往，見到有狗經過，便跳着腳吠幾聲打招呼，若聽見救護車由遠而近呼嘯而來，也會仰着脖子長嘶助威。風從陽台經過，拖肥的鼻子就快速掀動，把風吸進去，然後若有所思，似乎在分析從風中搜集來的各種信息。文藝工作者在創作之前，常有「採風」活動，以豐富創作內容，每次我看到拖肥在風吹過的時候快速吸氣，便覺得他真是在「採風」，用鼻子把掃過的風氣吸住，看看裏面究竟有些什麼信息，樹葉的清香，途人身上氣味，鄰家廚房的肉味，飛鳥經過留下的味道，諸如此類，捕風捉影，都是他的強項。
狗鼻子之所以靈，一來是因為嗅覺靈敏，二來他們嗅聞的方式也特別，他們要麼不聞，一聞就急速地連吸五口氣，這樣可以比普通吸一口氣聞到的東西多得多。知道這個秘密之後，我照着這方法聞東西，鼻子果然比平時靈，如果你閒來無事，也可以試試，聞一樣東西，急速快吸氣五次，可以聞到許多本來聞不到的東西。
拖肥聞風之後，會定一陣，坐着出一會神，似有所悟，從後而望，像個長毛的哲人。我相信他的感悟是實在的，是老實的，聞到什麼就是什麼，而不像人類，聞到什麼聽到什麼或胡亂相信，或選擇相信，或明明不相信又說相信，或明明相信了又死咬說不相信。
如果拖肥會說話，我問他，他一定老實回答，而人就不一定。因為人有「道德包袱」，還喜歡「佔領道德高地」，於是，道貌岸然也好，狀如狂士也罷，越強調的，越靠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