淫婦頌 - 邁克

淫婦頌 - 邁克

不守婦道的女人如今泛稱姣精,那個「精」字驚心動魄,令人立即想起各式各樣的神話,打回原形本尊不論是蜘蛛、狐狸抑或蛇,都意味她們具有超自然力量,起色心的直男縱使親之而後快,多少總有牡丹花下死的惘惘威脅,豁出去的時候自覺特別悲壯,彷彿伏妖英雄披甲上陣,尚未埋身已經預咗沒有明天。這些慾海的強力發電廠,遭所有「同行」白眼是免不了的,比較天真的良家婦女咬牙切齒批判「明知人哋有老婆都搞」,怨氣更重的乾脆升級為「專門搵有老婆嘅嚟搞」,左閃右避不肯面對殘酷的事實──獵物是否有家室,根本不在獵人考慮範圍之內,真心嗰句,老娘鍾意生擒邊個就向邊個發功,得鬼閒研究佢嘅婚姻狀況。張愛玲寫爛玩的王嬌蕊婚後面不改容依舊到處勾搭男人,就有教人拍案叫絕的「並不是夠不夠的問題。一個人,學會了一樣本事,總捨不得放着不用」,兜口兜面講出了真相。這種通透,大概只有瑪嘉烈特杜赫絲旗鼓相當,不同的是,張寫《紅玫瑰與白玫瑰》時還沒有正式談過戀愛,杜赫絲年屆七十執筆為《情人》描容,早就歷盡滄桑。

烈女傳易寫,淫婦頌難譜,罔顧禁忌為潘金蓮和她的姊妹們翻案,如何超越道德是第一難關。同樣姓王,和《色,戒》愛上漢奸的女主角比,我們的紅玫瑰當然算不得什麼,可是身處一九四四年的上海,居然能夠那麼坦然替姣精講好說話,左一句「她的一技之長是玩弄男人」,右一句「當真使一個男人為她受罪,還是難得的事」,雖然到最後「這一次,是那壞女人上了當了」,不是名副其實的奇葩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