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知道我周末出海幫我媽撒骨灰，便問：你媽同意海葬？我說因為時間關係，來不及問。
來不及問我媽，唯有推測，去年四月，我爸骨灰安放得好好的新加坡墓地，新加坡政府突然要收地起公屋，我爸被逼遷的時候，我媽決定替他海葬，於是我們就飛到新加坡，在新加坡河裏把我爸的骨灰撒了。由此可見，我媽是贊成海葬的。我媽之所以選了在新加坡撒我爸的骨灰，是她覺得我爸在印尼出生，父母兄弟姊妹，生生死死一家門都在印尼，而新加坡離印尼近。替我爸撒完骨灰那天中午我們去吃肉骨茶，吃到一半我媽問我，你爸現在游到印尼了嗎？我知道我爸其實是並不太喜歡印尼的，便回我媽說，爸可能游回香港找你了。我媽瞪我一眼不響了。
基於這個想法，我想我媽大概也同意被我撒進香港海域的。這就是生死的差別了，死的死了，剩下的都是生事，只要不是無端生事，便總要有個了結的，既然來不及問，那唯有我媽骨灰我做主了。
唯一閃過的念頭是我媽不會游泳，小時候在上海沒學會，大學裏在哈爾濱松花江，後來在北京昆明湖，桂林桃花江，香港石澳，也都是拍拍照擺擺姿勢，始終不諳水性，如今往大海裏一傾──這念頭稍閃即過，因為這都是活人的多餘，況且，還有我爸在水裏呢，他泳術高明且有情有義。這便周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