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認同】
英國脫歐議題持續三年仍未有定案，除了英國本土備受關注，亦令不少人認識其海外領土直布羅陀。這個僅6.7平方公里的彈丸之地，為何掀起西班牙與英國300年來的主權之爭？在正式脫歐前夕，我們與居民深入對談，了解他們如何看待身份與主權問題。
自給自足拒回歸西班牙
從倫敦飛往直布羅陀約三小時，從飛機俯瞰，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湛藍海洋，還有直布羅陀的地標巨岩（Rock of Gibraltar）。在直布羅陀唯一的大街（Main Street）上遊走，不難見到英國元素，每隔幾步就有一個紅色電話亭或皇家郵政郵筒、餐廳掛着Fish and Chips（炸魚薯條）與English Breakfast（英式早餐）的牌子，不少民居都飄揚着英國國旗。我們與直布羅陀人談及主權問題，他們都毫不猶豫選擇英國。居民Nigel認為，「我們講英文，教育制度一樣，連警察制服也和英國一樣。」17歲男生Jake認為，直布羅陀與西班牙文化不同，「例如我們吃飯的時間比西班牙人早得多，更貼近英國時間。」來自西班牙裔家庭，在直布羅陀土生土長的Jessica直言，直布羅陀的經濟水平比西班牙好得多，「這裏薪金較好，我們生活得很好。」
獨特語言結合英文西語
早在1713年，直布羅陀根據《烏得勒支和約》由西班牙永久割讓予英國。當地居民屬英國海外領土公民（British Overseas Territories citizen），自動成為英國公民，享有居英權及投票權，與香港的英國國民（海外）（British National （Overseas））不同。直布羅陀人口僅三萬多，但其政府在憲法下享有高度自治，直布羅陀首席部長、其他部長及議員共17個人均是由人民普選產生，負責所有內部事務、包括土地、運輸、經濟及房屋等。由英國任命的直布羅陀總督，只負責保安、國防及外交關係。直布羅陀亦有獨立的經濟，以金融、旅遊業及網上博彩為主。當地更有海水化淡設施和三個發電廠，水和電都可以自給自足。
許多地中海歐洲人在過往300年間移民到直布羅陀，當地人的家庭背景融合不同種族文化，包括英國、西班牙、馬爾他及意大利等，亦有來自北非的摩洛哥人。這個情況令當地出現獨有的語言Llanito，結合英文、西班牙文及各地移民的語言。以英語「Thank you」為例，Llanito是「Fankiu eh」，以容易理解的西班牙語發音去拼寫英語。然而，當地現時以英語主導，20歲以下會說Llanito的人越來越少。直布羅陀人Dale Buttigieg積極推動保留Llanito，認為這是自己的母語，更是他作為直布羅陀人的身份構成中不可或缺的部份。「不是很多國家的人會講一種專屬語言，這令直布羅陀人與英語或西班牙語使用者有所區別，建立了身份認同。」
世界小姐冠軍當市長
我們相約直布羅陀市長Kaiane Aldorino Lopez見面，她曾在2009年代表直布羅陀贏得世界小姐冠軍。兩年前被任命為市長，負責大使及交流工作。「不是每個人都知道直布羅陀在哪裏，有人會以為我們屬於西班牙，因為地域上很接近。」回想選美經歷，Kaiane說從沒想過這小國能在眾多大國之中得到認同。「直布羅陀人在歷史上經歷過艱難時候，曾在二次大戰期間要撤離，住在海外不熟悉的地方，例如牙買加和倫敦。」她認為，當人們經歷苦難回國後，更容易互相連繫在一起，令社區關係更親密。「我以身為直布羅陀人為榮，比起所有事，我更着重自己直布羅陀人的身份。」
「為何要強迫我們做西班牙人？」
【脫歐之前】直布羅陀北部接壤西班牙，關口掛上直布羅陀、英國與歐盟的旗幟。不消一分鐘，我們就從「英國」走路過境到西班牙。然而，直布羅陀人曾在50年前失去過境自由。1969年，直布羅陀就前途問題制訂憲法，阻止西班牙在無民意基礎下收回直布羅陀，當時的西班牙領袖佛朗哥隨即下令封鎖邊境，切斷物資運送及通訊，令很多家庭分隔兩地。親友只能在邊境隔着鐵閘傳話，或相約在摩洛哥見面。直到1982年，因為西班牙想加入歐盟，不能封鎖成員國，直布羅陀邊境才重開。「我出生後從沒見過牛羊，直到邊境開放後坐車經過西班牙廣闊的原野，才第一次見到牛羊，仍記得那時很興奮。」40歲的居民Brian說。說起這段歷史，直布羅陀人仍歷歷在目，同時亦建立了他們的身份認同。
賀英足贏波 翌日過境塞車
近年，西班牙加強邊境檢查，令邊境經常大排長龍。Johnny退休前在直布羅陀的電視台做攝影師，曾多次採訪邊境車龍情況。「當西班牙國內有問題，他們就用加泰隆尼亞或直布羅陀轉移視線，他們就開始怪責直布羅陀。」西班牙在邊境查看每架車和行人，Johnny說，三年前有過八小時的車龍，今年2月亦曾有四小時車龍，本地居民都做義工派水給車內的人。「每當有政治事件發生，例如英國投訴西班牙闖入英國水域，或足球比賽上英格蘭贏了西班牙，而我們出來響號慶祝，翌日就要排長龍。我們是英屬直布羅陀人，我們在過去300年也是這樣，為何要強迫我們成為西班牙人？這是不公平的。」他嘆氣道。
英國在2016年舉行脫歐公投，高達96%直布羅陀選民都希望留在歐盟，但最終仍要跟隨整體結果脫歐。公投結果出爐後，西班牙再次向英國提出共享主權計劃。直布羅陀人最擔心的是，脫歐令直布羅陀不受歐盟法律保護，西班牙可以為所欲為，再次封閉邊境或收取簽證費。另一方面，直布羅陀人亦依賴邊境與歐盟國家進行交易，擔心經濟會受影響。
隨英脫歐 恐經濟受挫
事實上，直布羅陀與西班牙南部有緊密的經濟合作，他們每年向西班牙買入約值4億英鎊的貨物，每天有8,000名西班牙公民來到直布羅陀工作。但直布羅陀副首席部長Dr. Joseph Garcia指出，緊密的經濟關係，不代表直布羅陀人會接受西班牙的政治主張。「關於主權問題，我想直布羅陀每個人都是團結的，我們屬於英國已經300年，比某些國家的歷史更長，例如美國。我們相信國際法給予我們自決權利，直布羅陀的未來應該由人民自由及民主地自決。」目前脫歐的形勢未明，最終會延遲脫歐、無協議脫歐或是不能脫歐，仍是未知之數，但直布羅陀人都有一個共同想法，就是永不會「回歸」西班牙。
98.97%選民公投歸英
【話你知】直布羅陀位於西班牙南面，是地中海沿岸一個半島，面向非洲大陸，因為直布羅陀緊守連接地中海與大西洋的唯一通道，地理位置優越，令她成為歷史上兵家必爭之地。1704年，英國在西班牙皇位繼承戰爭中攻佔直布羅陀，西班牙於1713年簽訂《烏得勒支和約》，將直布羅陀永久割讓予英國，自此成為英國皇家海軍的重要基地。
多年來，西班牙都想收回直布羅陀，更曾於1964年要求聯合國召開聽證會討論直布羅陀前途。然而，聯合國在五六十年代提出殖民地人民有權選擇自己的政治前途，因此直布羅陀在1967年舉行公投，居民可以選擇保留英國主權，或將主權移交西班牙，結果高達99.64%選民希望留在英國。兩年後憲法規定，英國無權在直布羅陀人民沒有參與下決定其主權。到了2002年再次公投，結果再次一面倒「歸英」，98.97%選民反對英國與西班牙共享直布羅陀主權。
Travel Memo
機票：乘英國航空往直布羅陀，經倫敦轉機，經濟客位來回連稅約5,379港元
簽證：特區護照及BNO免簽證
匯率：1直布羅陀鎊（GIP）約兌10.4港元；英鎊在當地通用，與直布羅陀鎊等值
攝影器材：GoPro HERO7 Black，查詢：Microworks
記者：洪慧冰
攝影：黃智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