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巴黎拖了三四天,終於狠起心腸去把《江湖兒女》看了。倒不是仍然生氣那時《山河故人》事件賈樟柯損毛尖的一番話,雖然今天抄在這裏還是禁不住心寒:「過去讀毛尖老師的影評,覺得幼稚但可愛。今天讀了她兩篇關於《山河故人》的文字,突然覺得性感,平添了一種淫蕩」──導演以毒舌還擊筆下不留情的影評人可以多麼欠缺胸襟與風度,馮小剛和陳凱歌早就示範過了,賈老師如此輕薄,簡直接近嬉皮笑臉的辦公室非禮,幸好當時MeToo風潮尚未爆發,否則義憤填膺的姐妹們群起追討公道,負責擋門的賢妻恐怕有排唔得閒哩。操行打了那麼大的折扣,根本很難再回升原值,何況,《山河故人》那條橫掃澳洲的尾巴確實教人如坐針氈,難為張艾嘉還興高采烈為藝術犧牲,太偉大了。啊,偉大,那正是考驗我價值觀的一環,往往無膽過關,《天註定》本來便有點吃閉門羹的感覺,飛越南半球的壯舉,跟不上步伐的時間拾荒人完全被摒棄了。
不不,我只是鬱悶,因為想起黃小姐。最維護的大陸導演的新作,揮一揮衣袖離去的她永遠沒有機會看到,就像每次湯韋斯出版新唱片,我捧在手上都黯然神傷,那個提早埋單的忠實粉絲不再找數,多麼多麼遺憾,艾頓莊經典老歌《火箭人》鋪陳的寂寞,悄悄在耳邊湧起。所以坐在戲院裏,目睹趙濤站在新疆天幕下,烏雲密佈的夜空忽然掠過來歷不明物體,信手拈來的謊言成了真實,我真希望影片就此打住。往後的一切,以活得更起勁報復生命也好,放開手瀟灑浪跡天涯也好,其實都不重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