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小人 - 李純恩

打小人 - 李純恩

驚蟄那天在日本,女兒看香港新聞,見鵝頸橋下打小人生意興隆,便問我驚蟄為什麼要打小人。我說我也搞不明白這件事,大概是農曆節氣到了驚蟄,春雷會響,冬天藏在地下的蛇蟲鼠蟻都跑了出來,小人也跑了出來,便一起打了。女兒又問,那些打小人的大嬸是不是有神通呢?我說這神通有沒有只有天知道。女兒說,那豈不是我也可以去鵝頸橋打小人,我說那自然是可以去的,不過你在打小人的時候,旁邊那些大嬸就會把你當小人打了。

驚蟄打小人必是有些傳說的,但傳說也是以訛傳訛的原因。要出此打小人下策的人,想來是很可憐的。現實生活中遇事不順,遭人欺侮,自己無法靠本事去解決,而要跑到鵝頸橋下,將希望寄託給幾個揮動鞋底的大嬸,看來也真是走投無路了。又或者,這也跟向觀音借庫一樣,正是個但求心安的習慣,據說觀音開庫,就擠去借庫,據說鵝頸橋下是剷除小人之處,便去打小人了。

在打小人的時候,這些顧客的眼珠跟着那舉高拍低的鞋板來回轉動,他們自然是把命運託付給面前這個素昧平生的大嬸,大嬸口中唸唸有詞,手起鞋落,啪啪有聲,打得非常戮力,於她們而言,這也是一種職業道德,不敢欺場,都是把神仙揹上身的人──一舉一動,便有一股神氣,至於心中有沒有底氣,那也只有天曉得了。我這麼說,不知會不會給大嬸們當小人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