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姓「表哥」拍心口的飯局終於沒有成事,不過後來唐大郎還是結識了張愛玲,《半生緣》前身《十八春》,就在他主編的《亦報》以「梁京」筆名發表──至於姓黃的張媽媽兄弟怎會有個姓李的兒子,有勞專家研究。《唐大郎詩文選》收輯的《訪梁京》,記錄了一九五一年二月小說連載完畢後,「我特地去看梁京」,重提一個月前邀約再接再厲的公事。張的答案很典型,「寫是要寫的,就是寫得太慢」,「《十八春》在報上一邊登,一邊寫,寫到後來,明明發現前面有了漏洞,而無法修補,心上老是有個疙瘩。所以再要給《亦報》寫的小說,非待全文完畢後,不拿出來了。」以她的奄尖性格,當然最忌邊寫邊登,《連環套》是慘烈教訓,在《萬象》雜誌連載被傅雷罵到狗血淋頭,寫了六期咬緊牙關自動腰斬。
另有兩篇解釋小說裏的疑點,《歸齊》顯示心細如塵的上海作家,對北方土話也有深入研究,幸好編輯沒有自作聰明亂改,送上小樣詢問作者。《青菜還是卷心菜》則直接引了張的書信:「讀者來信問起的那一段對白,世鈞說他自己像一顆菜,曼楨就問他是什麼菜,是青菜還是卷心菜,不過是一句戲言,沒有什麼意義。他說過那句話之後,隔了好久,她忽然又提出來說,這是表示他隨便說什麼她都很注意,所以隔了這許多時候還在那裏咀嚼着。」末了加一段:「我不知道應當用什麼方式答覆,能不能請您隨便寫兩句,作為編者或者梁京的口氣都行。」這個請人代勞的習慣,幾十年後還沒有改,皇冠出版《餘韻》自己懶得費神,結果由宋淇寫代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