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非鶴、鵝非鵝 - 葉漢良

鶴非鶴、鵝非鵝 - 葉漢良

新春過後,隨大隊去北海道打雀。同行的都是攝影發燒友,幾乎每年的二月中都會趁季節去北海道的觀鳥會用鏡頭觀鳥,帶備各類重型長短火不在話下。我則是首次掹衫尾的學友,主要帶了一支18至400mm的天涯鏡,用APS-C機身,因為湊熱鬧,所以沒有患得患失。

出發前都是不太好的兆頭,首先是天氣較早前凍到零下30度和大風雪,聽說還暫關過機場。出發前朋友關心傳來「或是噏」,說北海道有五至六度強地震,囑小心。登機那天,由凌晨01:25班機延誤到早上09:10,要滯留在機場由航空公司安排,擾攘及坐在沙發上打瞌睡近8小時。

誠惶誠恐上學去,開開心心回家來,學懂的是樂觀做人的道理。第一、世界是很大的,北海道的札幌,和我們要去的知床半島相隔甚遠,紋風不得其震,只祝受影響者安好。第二,天氣是會變的,抵步後,氣溫徘徊在零下10度左右,是期望中的風和日麗了。第三、人心還有熱誠的。航班延誤,錯過了轉內陸機的班次,國泰的地勤人員,盡心盡力的為各人向日航聯繫,陸續的接駁上較後的航班,有失而復得的愉悅體驗。

我們主要來看丹頂鶴,所以居於鶴居村。零下10度的天氣,觀鳥場上一待就是幾個小時,有備而來的會將全身包得暖暖,有人用暖包貼,有人用充電器發熱背心,身暖沒有問題,麻煩的是手指,手襪不能太厚,妨礙相機操作;像我這個新手,經常要脫手套轉焦距、按快門,一露寒風,整隻手都會麻痹,如十指痛歸心。嬌生慣養了,吃一點苦是一種禪練。

中國人為甚麼喜歡鶴?大概是因為牠有仙風道骨的高貴姿態。詠鶴起源早,先是〈詩經〉的〈小雅·鶴鳴〉篇說:「鶴鳴于九皋,聲聞於野」、「鶴鳴于九皋,聲聞於天」。天上地下都鳴響了。另有〈易〉第61〈中孚〉九二爻:「鶴鳴在陰,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與爾靡之。」都很有仙氣。

今次來看鶴,也來看天鵝,天鵝的身形古怪,頸長身肥不成比例,一站起來張翼、飛撲,經常見賤肉橫生,只令人想起燒鵝,聲音也拆啞難聽,一群肥鵝走在一起,就像一堆八婆吵架。文人多大話,音樂家的大話更加離譜,不要被柴可夫斯基的〈天鵝湖〉騙了你,要說芭蕾舞,丹頂鶴才是真正的行家。置身於觀鶴場館,〈詩經〉的「鶴鳴于九皋」,〈易〉之「鶴鳴在陰,其子和之」,景色就在眼前,發燒友追捕的也是丹頂鶴的燦爛奪目舞姿。我偶然拾得幾張,裁剪起來,還像時裝造型照風尚。

愛鶴有幾種。多年前有位食神朋友說,新界其實也見鶴蹤,有沒有興趣捉一兩隻回來,燉湯給大家吃,後來沒有了下文,所以從來沒有見過真鶴,至今乃見。領隊的依華女士是日本通,也是攝影發燒友,說丹頂鶴於北海道曾幾臨絕種,得有心人士悉心飼養了一兩對,令其逐漸繁衍,才成為了知床半島勝景。丹頂鶴平日可以自行覓食,逢雪季,覓食困難,飼養人在觀鳥場上灑食,吸引來聚,形成了攝季,最隆重時期多在二月中旬幾個禮拜。我們回程的時候,雪開始溶化,旅遊者或攝友,大概已籌備三月櫻花觀賞團了。

我不知道香港有多少風雪中打雀的發燒友,幾個觀鳥場館中,卻可見不少陸客,帶的行頭也非常新款講究,不乏SONY的A7系列等。內地人影相成為生活情趣的歷史悠久,就算艱難的文革時期,也出過一些攝影大師。國內當年和一些東歐的共產國家合作過製造相機和鏡頭,有過經典的水準。因為對攝影有偏愛的傳統,傳承下來,近年國內一些鏡頭廠家也出了很多成像銳利、色澤豐滿的手動鏡頭,價廉物美,深得用家喜愛。華為的手機聽說影相靚,不是沒有原因的,只是對鶴與櫻花的禪味情趣,則像是禮失求諸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