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中年男士在美國的古董巡迴展（Antique Roadshow）將他外祖母的遺物拿出來給專家估價。他的外祖母在上世紀四十年代當過荷里活女明星鍾歌羅馥（Joan Crawford）孩子的保姆，一直保存了鍾歌羅馥送給她的一幅親筆書寫上下款的照片，另外還有一頁打字紙，上面是鍾歌羅馥打給她的工作程序表，極度詳細而又嚴格。女評估員說單是那幅簽名照片可值美金三百元，連同那頁打字機打出來的工作程序表，則可值四千至六千美元云云。
在一九七八年鍾歌羅馥的養女基斯汀娜出了本回憶錄，叫「親愛的媽咪」（Mommie Dearest），內容述說她和幼弟（也是收養的）被養母虐待的經歷，還被改編搬上銀幕，我記得在一九八二年在普慶戲院看過，由菲丹娜惠演鍾歌羅馥，相當神似。電影描述了一段相當令人驚心動魄的母女關係。例如鍾歌羅馥發現衣櫃裏有洗衣店的鐵衣架而狂性大發，半夜裏把基斯汀娜叫醒，拳腳交加。又曾經逼基斯汀娜吃一塊血淋淋的生牛扒。養子菲立天性好動，於是晚上睡覺被綁在床上，動彈不得。半夜便急，基斯汀娜冒着被打的危險，替弟弟鬆綁，免他溺床挨罰。當年此書一出，頗為轟動。鍾歌羅馥的生前好友站出來指此書純屬虛構，但是也有人替基斯汀娜說公道話，當年的保姆妮坦莉便是其中之一。在古董巡迴展出現的保姆工作程序表是一份有力的佐證。程序表上面說得分明：「6:45叫醒基斯汀娜，給她坐便盆；給她洗臉刷牙洗手叫她自己穿衣；趁她穿衣之際，替男嬰穿衣。7:30基斯汀娜上學之前一定要坐便盆完成責任。汽車在7:45到來接她，她要在樓下等車。之後保姆吃早餐；帶菲立（即男嬰）上樓坐便盆；趁他盡責之際鋪床叠被，然後把他綁在玩椅上，去清潔睡房及抹廁所地板。替菲立準備好出外。」
什麼時候做什麼事都一一清楚列明，絲毫錯誤不得。程序表說的「完成責任」是指完成便溺。最驚人的是指明要把男嬰綁在玩椅上，替書中菲立被綁在床上一事提供了旁證。這份程序表說明了鍾歌羅馥不愧是一個control freak。平心而論，程序表上也有流露她對小孩的關懷，例如提醒保姆什麼時候給男嬰喝四安士牛奶、橙汁，什麼時候帶他出外玩耍，並替他搽潤膚油，等等。
其實兒童承受自父母的苦難比這更為嚴重的多的是。我們嬰兒潮的一代在成長過程中誰沒有承擔過上一代的困難困擾？狄更斯的「荒涼山莊」就描述了許多瘋狂無良的父母。我們的經歷往往會使我們走向相反的方向，成為較為溺愛的父母，並且成就了怪獸家長一族，而這樣的家長只有做就了一班弱者和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