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關於「黑店」、酒徒和「嚇死人咩」的故事。
「黑店」是一意大利餐廳,最出名的幾道菜式是:冇裝修,寸服務和貴過鬼,江湖上又稱謀人寺。當它還在舊址開平道時,我在銅鑼灣上班,由廣告公司步行至餐廳,約45秒,經常幫襯。
常幫襯,因為好吃得過份。
冇裝修,是事實;寸服務,城市流傳的鬼古很多,我未遇過,但服務僅提供最基本是真;價格嘛,十多年前,人頭消費已動輒過千元一位,未計喝酒。
「黑店」,是Da Domenico;酒徒,是我;嚇人的,是老闆兼主廚Alessandro;被嚇的那位,是肥佬黎,最近和他連續去了兩次。
先說Da Domenico,我在IG寫它「可能是全香港最好吃,但一定係全港最stinky inch的意大利餐廳」。零花俏、冇擺盤,惟食材一流,贏晒!單是一道我從來深愛的Burrata,只此一家,好食到冇friend,番茄甜到識笑。
Burrata和Stracciatella這類芝士,最重新鮮,據知Alessandro的Burrata來自Puglia,有生命彈性的外層,剖開是軟潤綿滑的流心芝士,入口奶香騷膩,正宗的「溫柔香」,如一雙軟唇的細語;偏偏清鮮輕柔,不似在人間。他的絕招是找意大利的兄弟,直接從芝士商取貨,兄弟自己一手包裝寄運,並不惜工本以最保鮮又最快捷的方法直送他手上,不經中間人的磨蹭或任何品質控制風險。其他食材,都一樣,海鮮他跟意大利漁夫直接要貨,來Da Domenico,不是吃裝修擺盤服務,是不惜腰間錢,吃難得的靚貨源和高效送運。
第一次,肥佬黎帶了兩瓶紅酒來,兩瓶2009年的Chateau La Conseillante,他知我愛酒,又慷慨,說這兩瓶是從他兒子那裏拿的,我一看見,即給他一個like。2009,是波爾多百年難得一見的好年,但2000、05、09、10,在百年間共難得了四次,酒徒很忙,荷包很慘。
酒徒,都有一個特點,就是像好色之徒一樣。鹹濕佬鹹濕婆,什麼都可聯想到情色性,好酒之徒,凡事總聯想到酒。對於好酒,我無法抗拒,全部都太性感,總禁不住想摸吓、親吓、吞吓,無可救藥。如剛逝世的老佛爺Karl Lagerfeld說「書是我的癮,我不想被治癒」。
當面書出現什麼「十年挑機」(10 years challenge)的時候,我第一時間便想:「唓,學葡萄酒之嘛」。當2009 Chateau La Conseillante出現在我眼前,在2019的今天,心中即想:不正是十年之癢,挑這酒的機正合時?
品試葡萄酒,有「十年之癢」。十歲,是真正品試葡萄酒真身的第一個窗口。
酒花時,是初生嬰兒,要論將來的長相性格,太言之尚早;但靜待十年過後,一些塵埃總落了下來,輪廓漸長,氣質漸見。著名酒評家Jancis Robinson說過,十歲是"the traditional age at which serious claret was always considered ready to broach"。2015年,我便在蘇富比玩了一次"2005 at 10 years",同場有05年的Lafite、Margaux、Pichon Lalande及Lynch Bages等,絕世好年同場十歲,非常有趣。
Alessandro一見瓶La Conseillante便向肥佬黎窒頭窒勢,勁倒米:「哇,呢支酒你唔應該開啦!40年後先飲啦」。不停口說熟客帶錯酒,「服務」出名好之說又一證明(哈)。又說,幾十年後,支酒貴10倍、30倍呀?越講越大(肯肯定太誇張)。
嚇死人咩。Alessandro是懂酒的,但未必懂得夠細,他是好心的,也有對的地方。像2009年那麼好年的酒,10歲時喝,肯定不是高峰,但又是否完全未能享受?要喝過才知道,但普遍相信,10年,可以是第一個適飲期。
2009年,是右岸年,又以Pomerol區最好,比起St. Emilion更穩定,La Conseillante正是右岸Pomerol所出。它是右岸黑馬,毗鄰大名鼎鼎的Petrus及Cheval Blanc(真是白馬),好處是風土地理條件差不多,壞處是光芒都被兩位大哥比下去。酒莊因1734年的莊主Catherine Conseillan而得名,她是鋼鐵商人,故有Dame de Fer之稱。但此酒並不硬朗,沒Petrus的雄碩,比較優雅精緻,也較快成熟、細膩,所以今年要喝2009的話,它差不多是最佳之選,「肥佬仔」(肥佬黎的仔)非常有眼光。
Decant了它,我們先點了白酒來喝,吃全港最正Burrata。到喝La Conseillante的時候,它紅果子濃馥盛放,紫羅蘭儀態萬千,喝第二杯,還加一抹香料的層次,是可以享受的了!2016年我喝過09的Lafite和Mouton,僅7 歲,才是真正的封閉又緊繃。
7年前,Robert Parker試過之後,說09 La Conseillante 4至6年後飲得;Tim Atkin形容它是屬於享樂派的:"A wine for hedonists, this is more of a medium term red than a keeper"。別一見是2009,便以為擺幾十年一定無限升值,雖然這La Conseillante確可飲30年。
講個秘密你知,decant了的酒我們喝不完,餘下的倒回了酒瓶我帶回家(唔覺意double decant咗)。第二天喝,它甜韻更雍容,單寧更柔滑,好喝!
到第二次去,肥佬黎已不帶La Conseillante來,說已置之高閣,唔飲住l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