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友說起廣東話難學,對啊對啊,難學他們可以不學,偶然學會一句恭喜發財,還可以秀親和力,講得有點荒腔走板,還有萌萌的fu。
地道香港人母語是廣東話,好像不用學,好在自幼聽得多,自然學得快,但我們從沒估算過,如果國語是我們母語,會省了多少時間跟力氣。不過,又好在廣東話跟文言同根生,廣東俗語又夠絕核生動抵死傳神,有了天下無敵、三種高低各不同的入聲,無論罵人或大聲講嘢,特別鏗鏘。生而為廣東人可謂無悔有幸,會唸唐詩宋詞的就會feel到。
可惜啊,不知要不要怪阿「國父」,相傳當年孫大叔為緩頰北方勢力,在五五波時自己投了北平話一票,廣東話出局。從此香港人雖然深得古語真傳,仍然被視為只能操「方言」,再要學國語。語言雖說與思維有關,但都是近親繁殖出來,跟學好英語會培養不同邏輯思維差遠了;腦細胞花在這裏,不服氣。
現實當前,不必官員勸喻,國語的確要學,發音不難學,但用字不同,書面語法也不一樣,國語跟普通話又漸行漸遠。夾在大陸與台灣之間,真有見人講人話見鬼講鬼話的難度。以前在大陸說「保全」被修正為「保安」,說「一個頭兩個大」,他們聽得頭大,是啊,誤把北京當台北,一時「未能」轉台。即使是「未能」,無論陸台,都像書面語,口語的話不夠自然,說「沒能」「沒有」就好。
二十幾年前在台資公司上班,台灣老闆聽見我把「危險」的「危」唸成第一聲,覺得奇怪,我說,哎唷,歹勢(台語抱歉的意思)應該唸第二聲才對。老闆疑惑,也充滿好奇,奇問從來沒聽過「危」讀第一聲。
好在我跟老闆也是麻吉(台灣兄弟之意)般關係,他頻說不可能,願意打賭五千港幣,嘩,我發財了,打開大陸簡體字的漢語字典,普通話的「危」確是第一聲,老闆「幹」的一聲認輸,他幹的應該不是普通話,而是怎麼發音也有那麼多不同。
那五千元下班後化為一頓晚飯,台灣老闆忽然悲憫起來,說香港人真不容易啊,說「華語」也要記住兩地讀音不同。我說,是啊,雖然不必像我把漢語字典與國語字典對比着來細讀,但一般人有職業需要的話,跟老闆還是要陸台發音分開來比較好,不斷被修正,又不能說普通話是這樣發音的。你們國語人懂廣東話,發音有歪,沒事,香港人要兩岸兼顧,命苦啊。老闆哈哈一聲安慰我:麥閣流目屎啦(台語,別再流淚),好在也聽得懂,否則彼此如何建立麻吉的關係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