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師有沒有鹹濕的?常識告訴我們:「當然有!」有男人的地方,就可能有鹹濕的男人;男人的數目越大,其中有鹹濕男人的機會便越高,如果是一百個男人,其中卻一個鹹濕的男人也沒有,那實屬極其罕有之事。世上飛機師數以萬計,又怎可能沒有鹹濕的呢?(飛機師有女的,而女人也有鹹濕的,但女飛機師為數甚少,本文將略而不談。) 為何談起鹹濕飛機師?皆因二月五日陶傑在蘋果副刊的文章有此大哉問:「我一直奇怪,全球每天三萬航班,一架飛機飛到三萬呎高空,機師對空姐,一直沒有聽過一宗Me Too案?[……]為何這個行業,從未經Me Too聲討?」(〈做飛機師有福了 〉)然後提出一個非常可笑的解釋:「航空業已經營運困難,油價波動,機師患抑鬱症日多,再加上Me Too清算之恐懼,影響駕飛機心情,空難風險增加。精英學者也時時坐飛機,去達窩斯論壇,去非洲擁抱饑饉,機師這個行業,雖以鹹濕聞名不下於開戲的監製導演,左膠知道,機師心情、航空安全為一體,小命要緊,也不敢挑釁。因此,那上面,明明應該是個重災區,這個行業卻是個Me Too免責的殖民地租界」。
即使「精英學者」和「左膠」對Me Too運動有推波助瀾的作用,Me Too受害人是否站出來,不是由他們決定的好嗎。假如你是一位被飛機師性侵的空姐,你要去consult一些「左膠學者」才決定是否提出指控嗎?不過,更大的問題是:飛機師「這個行業,從未經Me Too聲討」一說根本與事實不符。陶傑由「一直沒有聽過」而得出「從未經」的結論,正是心理學家Daniel Kahneman說的WYSIATI (What you see is all there is)認知偏差,即以自己有限的經驗作為事實的標準。可是,你沒有聽過見過,不等於不曾發生,這是很簡單明顯的道理呀!無奈認知偏差的心理力量往往強過簡單明顯的道理(否則這個世界便和平理性得多了)。
然而,WYSIATI的認知偏差在這個事例倒是非常容易糾正的,只須花十秒鐘,谷歌「me too flight attendants pilots」,便見到「There's a #MeToo movement in the airline industry」和「12 Flight Attendants Open Up About Being Harassed By Pilots and Other Coworkers」,再click去看,第一篇文章的第一句便是署名作者說「When I was a 25-year-old flight attendant, I was sexually assaulted by a male pilot」,第二篇文章詳細描述了十二位空姐被性侵的經過。如果有時間搜尋下去,不一會便會看到「Alaska Airlines pilot accused of rape」,提出強姦指控的是阿拉斯加航空公司空姐Betty Pina;另一指控飛機師強姦的案件是SkyWest Airlines空姐Mary Morgan提出的,也是很容易便查到。更有趣的是,香港的空姐也有份,《日本時報》便有一篇報導,標題是「Sexual harassment in the sky: Hong Kong flight attendants fight back」,報道中一位姓「Fung」的空姐細訴她被飛機師摸胸摸腰摸屁股的經過。
陶傑沒有否定飛機師有鹹濕的,甚至說飛機師這個行業「以鹹濕聞名」,他也沒有直接說飛機師不會性侵空姐;可是,他的文章一開始談的是日本空姐向飛機師提供性服務以賺取外快的報道,結尾時又說「日本空姐之控訴,僅為收錢之性工作」,似乎是暗示鹹濕飛機師自有滿足的途徑,不必性侵。就算他沒有這暗示,但他說飛機師「享有特權:你不能鼓勵空姐人人帶頭舉報十年前慘遭Me Too,只憑一面之詞,然後將全球一半飛機師即刻停職、解聘、戴上手銬送法庭」,很明顯是支持這「特權」。事實是,飛機師沒有這樣的「特權」,而空姐的性侵指控也不能只憑一面之詞而令飛機師「即刻停職、解聘、戴上手銬送法庭」。世界沒有那麼簡單,而陶傑的說法亦對空姐很不公道。
曾經有人說我針對陶傑,但我針對的只是誤導公眾的信口開河及歪理邪說;〈做飛機師有福了〉一文無論作者是誰,我這篇文章還是照樣寫的,只是會換了個作者名字而已。
(隔星期六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