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教授的諷刺 - 馮睎乾

副教授的諷刺 - 馮睎乾

上周一拙欄談及羅致光的「邏輯語言」,文末我自作聰明,舉了個不恰當的例子,哲學教授友人和一些精通邏輯的讀者,來函指正,令我獲益匪淺。那例子錯在哪兒,三言兩語不易解釋,將來有機會再談,今天只能跟各位道歉,望多多包涵。

誰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上周三拙文〈斬老公的好處〉本來不涉學術,但竟然引來一位經濟學副教授關注,還在報章撰文冷嘲熱諷。同樣是教授,哲學教授的批評,我完全明白,衷心感謝;但經濟副教授的鴻文,我看不懂,也無從致謝。二月一日《AM730》專欄作者徐家健,寫了一篇跟拙文相同標題的〈斬老公的好處〉,似乎想回應拙作。文末作者簡介,wow,是水蛇春咁長的「香港亞太研究所經濟研究中心成員/美國克林信大學經濟系副教授及資訊經濟計劃附屬學者」,為方便稱呼,我就簡稱為「徐家健副教授」吧(讀者明鑒:為免顯得不敬,「家健」兩字決不能省,並非要呃稿費)。

坦白說,看徐家健副教授大作,我想像不到跟其經濟學者身分有何關係,除了一點:他全文八百多字,有三百多字直接引錄拙文,佔四成篇幅,慳水慳力,確實「經濟」。他那篇文章,我有什麼看不懂呢?例子一,他大段引述拙文後,第一句是語帶諷刺地說:「這樣水平的文章一篇嫌少,所以我決定以同一題目多寫一篇。」沒問題,但緊接着一句是:「都是ViuTV『假新聞』惹的禍,舞台劇演員扮公屋新移民,亦是一個也嫌多。然而,像《斬老公的好處》一類的抽水文章何嘗不是?」同一段話,開頭說我那種水平的文章「一篇嫌少」,但最後又暗示一篇也嫌多(「何嘗不是」接上句「一個也嫌多」),那到底是嫌少抑或嫌多?媽我好亂。

例子二,他在文末說:「畢竟,這些只是抽水文章,不是甚麼政策分析。所以,我覺得《斬老公的好處》寫得很好。」 沒問題,但徐家健副教授在FB張貼大作時,卻寫了一句「文學叻就識分析公共政策,呢個國際城市真係恭喜你呀」作按語,那到底他認為我是在寫「抽水文章」,抑或意圖「分析公共政策」呢?除了徐家健副教授外,真有人會以為我寫一個故事,就能予人「分析公共政策」的印象?這種講法不單抬舉了我,更嚴重誤解了「分析」兩字。我甚至懷疑他是否明白何謂「抽水」。

所謂「抽水」,通常泛指「以不正當的手段去佔便宜」。副刊專欄文章的寫法,宜貼近生活、呼應時事;因此,那天我就地取材,順着ViuTV那則新聞的方向,跟讀者分享一個我聽過的,並且認為可信的故事,只是副刊專欄的標準寫法,不叫「抽水」。相比之下,徐家健副教授沿用我的標題、大量複述我的文字,還曲解我的原意,就更接近「抽水」了。如何曲解?他模仿我的寫法,說合乎公義的政策,就是不應該分配公屋給小三:「申請人填寫其戀愛史是少不了的,重點是要申報有否做過第三者(新移民張愛玲要被DQ了,這一點馮先生應該比我清楚)。」

我對新移民申請公屋的立場,以前早已寫過,是明確反對「居港未滿七年的新移民有申請公屋的資格」(參見〈找個願意嫁到大灣區的女人〉)。故事的新移民是小三,不是我反對的理據,只是人物背景,但這個背景很有效地表達了現實的荒謬:政府以「家庭團聚」為由批出單程證,卻意外破裂了原配的家庭。這故事怎變成「分析公共政策」呢?副教授又提及張愛玲,這角度倒有趣。即使張愛玲今天來港成為新移民,我也想不到什麼理由要批她公屋或綜援。窮得沒屋住嗎?那麼請你回上海跟姑姑住吧。但以我對張愛玲的了解,今天的香港,她一定不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