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南到北，大陸經濟放緩的速度沿着飛機航線和高鐵軌道越來越明顯。北京中高端餐廳午市與晚市有多半座位空出來。有家名氣蠻大的川味連鎖店案上還擺着舊年公司內刊，首頁是員工作文回憶公司年會旅遊盛況，今日照片裏一半人已離職。前幾年遍佈小攤小販的市中心老胡同經過低端人口清理後，也沒了那股野生勁兒。晚上只剩老字號糕點店還沒打烊。倒是海淀區到郊區方向的幾條地鐵線擁擠不堪，都是加班夜歸人趕着回家睡覺充電。
網約車總要等二三十分鐘，夜路上卻有不少亮着空車燈的「出租車」，駛近一看，車不是出租車，燈也不是出租車燈，是黑車司機用塑料燈管擰出來以假亂真的假玩意兒。黑車司機並不可怕，很多是剛收工的工廠工人，效益不好薪水低，指望跑幾趟車賺些奶粉錢。再艱難些是地鐵出口停着攬生意的三蹦子，冬日裏五十多歲的男人騎着最簡陋的三輪車想找點十塊錢的生意，其中不少還是上世紀下崗的老工人。嚴寒他們不怕，只怕警察來收了車，他們又要湊錢去警察那買回來。
而上海最近崛起的餐飲店老闆之前也是在京城做高端餐飲的，就是那種海鮮幾千塊，白酒上萬的地方。前些年走在風口浪尖上，被抓了典型，進監獄待幾年出來又是一條好漢，但高端他不碰了，眼下只做幾十塊錢的小菜。他說悟了，平民消費薄利多銷，沒有政治風險也沒有經濟風險。他不再追求色香味和排場，從蘇州買來智能廚具，編好程序一分半鐘就做好一道炒菜，節省一半人工。大家都不願意花錢的時代，不用講求精緻。
晚上飯局幾個想投資做奢侈品的小老闆爭辯消費並沒降級，從全民生產總值談到外匯儲備，十幾年的經濟快車讓人對危險視若無睹，不知這一場大戲唱罷又會是誰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