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被「壓倒」了 - 古德明

中文被「壓倒」了 - 古德明

一月十一日,習近平出席中共紀律檢查委員會會議,說已「奪取反腐敗鬥爭壓倒性勝利」。那根本不是中國人話。

中國人向來只有「大勝」、「全勝」等,例如《三國演義》第三十六回劉備破曹軍,「大獲全勝,引軍入樊城」。我國善戰者還會「戰必勝,攻必取」,或「戰無不捷」,或「十蕩十決」,或「百戰百勝」,但就是不會「奪取壓倒性勝利」。

當然,「打擊污吏,大獲全勝」這樣的中國人話,習近平不屑講,以免自貶身分。他要向英美學舌:We(我們)have scored(已經奪取)an overwhelming victory(壓倒性勝利)against corruption(反腐敗)。查《牛津高階英漢雙解詞典》,overwhelm就譯做「壓倒」。

以「壓倒」硬譯overwhelm,一九三零、四零年代即屢見不鮮,例如巴金《奴隸的心》一文鄭某聽見友人慷慨陳詞,不禁自思:「我竟是完全沒有心的人。我的確被羞愧、悲哀壓倒了。」第二句分明也是用漢字寫英文:I was truly overwhelmed with shame and sorrow。中文譯法是:「我不勝羞愧、悲哀。」杜甫《秋興》詩「百年世事不勝悲」、韓偓《意緒》詩「嬌嬈意態不勝羞」等,都比什麼「被……壓倒」優雅得多。巴金還有「我就被一個極大的快樂壓倒了」這樣的奇句(見《巴金譯文全集》第九冊第七十頁),等於英文He was overwhelmed with great joy。這位名作家連漢朝一首讚美父母官的民歌都沒讀過:「桑無附枝,麥穗兩歧。張君(漁陽太守張堪)為政,樂不可支。」

誰說今天世上有十四億中國人?中文幾乎已經無人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