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邊有幾本待讀的小說,隨機拎了加納朋子的「佐佐良鎮的沙耶」,讀到接近尾聲,我媽也走完人生旅程。闔上書,閤上眼,剛離去的我媽,會像小說主角沙耶那位遭逢車禍辭世的老公那樣,附身其他人,為保護家小做個意料之外、賴死唔走的「過境旅客」嗎?小說中附身的對象有和尚、站長甚至自閉症孩童。在康復病院折騰三年的我媽是基督徒,不會揀院牧落手。那麼,失誤將她的氧氣供應暫停(而且忘記暫停了多久)那位醫護,會是首選附身對象?不,老媽受夠了緊緊將她雙手綁在床邊的醫護,見到過來替她抽痰的某些護士,也瞪着驚懼的眼神擺明是要向粗暴的抽插說不要!不要!病房有一兩位阿姨很親切,其餘都是機械人,視病患如貨物,學護當不能言語的病患是白老鼠。這樣嘛,病房沒半個理想附身人選,病友自身難保,病患家屬嘮嘈瞢塞,也是所託非人。
這麼看來,我媽已釐清狀況,自從遭停氧「處分」後,決定自剔選項,慢慢轉動昏花的老眼,向病床邊的我們告白,天家的正門敞開了,老媽挺起不再受骨痛打擊的腰背,慢走通過大門,越過蜜色陽光下的園圃,回頭露出招牌式見到乖孫的窩心微笑,揮了一下手,着紅住兩眼、呆瓜一樣的我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