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內下了飛機，乘酒店專車出市區，首先留意的不是路上電單車多如過江之鯽，而是它們矮得像玩具，交通阻塞的緣故，魚貫在車窗旁掠過，騎士一個個約莫只有我下巴高，不能想像摺起來的腿究竟放在什麼地方。雖然他們大部份是男性，馬上記得張愛玲《談跳舞》說中國是沒有跳舞的國家，「中國女人的腰與屁股所以生得特別低，背影望過去，站着也像坐着」，越南比中國還要接近赤道，似乎更理直氣壯低到塵埃裏。後來逛街，發現男女老幼「接地氣」習慣成自然，行人道上處處都是大排檔，食客坐在小膠櫈上狼吞虎嚥，和蹲着沒有任何分別。旅遊我通常希望與民同樂，但這樣的進食方式，實在望而生畏，勉強自己「屈就」，只怕有風濕底的小腿不雙雙麻痺，嬌貴的胃也肯定抗議。
五臟廟不得不祭，卑躬屈膝還說情有可原，喝茶喝咖啡那麼風流的活動，也一樣貼地進行，果然一處鄉村一處例，一面悠悠閒閒剝瓜子一面促膝打牙骹，完全不帶窘態，遊客除了投以羨慕眼光，根本無法加入浩蕩隊伍。別以為我用居高臨下姿態睥睨眾生，身高不會不在六呎以上，其實遠遠沒有冒充模特兒資格── 前兩天那位宇宙最強在米蘭揚威時裝表演天橋，除了遭網民揭發設計師有辱華前科，還被嘲笑身材五短，我就情不自禁產生共鳴── 然而真奇怪，邊行邊欣賞越式露天咖啡座風情，腦海竟然莫名其妙彈出「母儀天下」，幾乎有元春娘娘附體趨勢，名副其實進了大觀園。最可笑的是，參觀完市中心還劍湖小島上的玉山祠，見到對面有間廟宇，探頭一望，大殿匾額題的正是這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