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詒和寫男旦辛酸史的小說叫《伸出蘭花指》,井底之蛙一見書名忍不住嘀咕:那個譽滿梨園的優美手勢,負責演繹的不論是崑曲的張繼青、粵劇的白雪仙抑或京戲的張火丁,不都以化作繞指柔為最高貴標準嗎,花一般吐蕊含香垂露泛波,優雅得仙氣陣陣,又不是瞄準獵物擒擒青生吞活剝的祿山之爪,怎會「伸出」這麼唐突?此二字令人想起大媽的粗手大腳,特別是衝向自助餐桌準備搶食的場面,吃開口飯的藝人要幾冇家教,先至會露出這種狼胎相?怎麼知道剛剛放下小說,馬上便看見精彩的真人表演,神隱十天重出江湖、高調向傳媒交代清白的司長,抬着賤肉橫生的闊面示範何謂厚顏無恥不特已,那隻形狀似隔夜豉汁蒸鳳爪的玉手還肆無忌憚指天篤地,粗魯與霸道連女人街檔口討價還價的阿嬸都瞠乎其後,這才不得不承認,見多識廣的章女士不是信口開河,世界上確實有強勢伸出的蘭花指。
無獨有偶,書裏有一章寫偉大共產黨上世紀中的土改運動,冇腰骨的男主角怕吃苦,夾硬要老婆替他戴地主帽子,賢妻大受刺激,眼坦坦質問:「你是個爺,你為什麼不戴,要我戴?」卸膊友振振有詞解釋:「我戴上帽子就不能登臺。我不唱戲,一家人吃什麼?怎麼給老人送終?你不是還想要孩子嗎?我現在只有靠工資。如果連工資都沒了,袁秋華只好要飯,沿街去唱蓮花落。」嘩,一個人的自私,真是無遠弗屆,地明明是他買的,出了狀況面無慚色找配偶做代罪羔羊,血淋淋的「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醜惡到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