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在香港過聖誕。平安夜去朋友家potluck,事先說明互不溝通,逐一打開才知有紅菜頭沙律、咖喱魚蛋、洋葱湯、南乳豬手、西班牙火腿、印尼香茅咖喱、還有黑松露薄餅。古靈精怪,七國咁亂,大家笑成一團。老友相聚,這夜的香檳特別愉快,聖誕樹特別芳香。第二天去看《無敵破壞王》卡通,是的,聖誕節嘛,吃鹹甜爆谷,然後在商場遇上聖誕老人,笑了。晚上與女友在家吃臘味煲仔飯,看着露台外大廈燈飾浮光躍金,很有氣氛,發現遠處尖東有兩大片外牆,轉來轉去,好像有點特別卻又看不清楚,於是索性駕車過去。原來這是信和集團的展示,應該是新科技?一套動畫播出來,然後還有燈飾比賽的冠軍作品,閃出芭蕾舞者輕紗流轉,設計很美。我們在海旁看了一會,捨不得走。今年在香港過了一個快樂聖誕,除了兩件事。
街上多了Happy Holidays等字眼,熟識有感情的Merry Christmas,還真的要去找才看到。頂。這是美國人發起的傻事,有一些評論員及政客說,這國家有很多人不信主,說聖誕快樂會冒犯,一律要改口說Happy Holidays。世界真奇怪,最荒謬的說法亦有人支持,政治正確在美國至為重要,政府部門及大公司為免麻煩,指示員工改口Happy Holidays。有一位州長,認為Christmas tree也極有問題,叫Family tree才適當。發神經。
平安夜晚飯,一班朋友沒一位是教徒,我們一起在Christmas tree下聽Christmas carols還吃了Christmas pudding。在香港,過聖誕從來不論宗教。自小開始,不是教徒的父母親,已經積極參與佈置聖誕,沒有資源,在門口掛幾顆紙星星,在牆邊掛幾條粉彩皺紙,回家看到,十分高興。大家還記得皺紙嗎?有點惱人,很容易斷,要用膠紙黏來黏去。小學勞作,到了十二月,總有一堂做聖誕卡。用膠水畫出聖誕樹,然後猛灑金粉銀粉,記得鄰檯的厲害,有創意,加了一顆星星,老師大讚。最神秘是街口美而廉餐廳的聖誕大餐,十分吸引,甚麼是大蝦咯嗲、梳乎厘呢?字也未懂得讀,有七、八款食物,怎吃得完?價錢太貴,消費不起,有一年母親在街市牛肉檔買了牛柳回來,隆重宣佈這是聖誕大餐,嘩,重大事件,記憶中好像有點韌,畢竟是黃牛,但對小朋友來說,是前所未有的美味。中學買聖誕卡送給特別友好的同學,每一張精挑細選,對,是Hallmark,然後慢慢寫上祝福字句。收到聖誕卡,會在窗前拉一條繩,排列整齊地掛起,睡前望一望,心內舒服。到了青春期,聖誕節就是開派對,泡女。很浪漫的節日,年輕人悉心打扮,女孩子可以夜一些回家,大家都說,這是破處時候,努力加油呀,每一年我們這樣想,結果等了又等。那時候說Merry Christmas,從來不會問對方是否教徒,反正大部份不是。在我們成長回憶中,聖誕就是美好的聖誕,不是沒名沒姓的Happy Holidays。
今年還發現了另一件事。中環很多大廈都沒有戶外燈飾,氣氛差了一截。大家好像很有默契地低調,在室內放一株聖誕樹應應景便算。如果這是經濟考慮,無可厚非,但很難相信這些銀行及大集團會不夠預算。不禁想,會不會是另一種政治正確自我審查?唉。
第一次世界大戰,德軍與英軍在西線打了幾年,死傷無數。在1914年的平安夜,有一些德軍在戰壕上燃起蠟燭,唱起聖誕歌,英軍聽到,用英語聖誕歌回禮。然後大家自自然然停火,走出戰壕,互相問好,還交換了小禮物,如鈕扣之類,一起把戰死的埋葬。這是歷史上著名的Christmas truce。不論戰爭宗教政治,普天同慶,不是最好嗎?我只希望香港的聖誕節,永遠是我們本來的聖誕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