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新版《胡桃夾子》情有獨鍾,除了柴可夫斯基的芭蕾音樂有特殊化學作用,一聽整個人掉進回不去的一九七八年三藩市,本來甜的仍然甜,本來苦的變成甘,最主要還因為開場那些白茫茫的倫敦雪景,直接喚起遠古的聖誕卡記憶。既沒有宗教信仰,又生長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氣溫徘徊在二十九度的南洋,聖誕從來都是一台戲,百利恆的星光單單在電台流出的應節歌曲裏閃耀,背後長着翅膀的天使和坐鹿車廣派禮物的北方大鬍子,平板一如擺放在戲院大堂的紙公仔,就算鼻樑架上立體電影專用的3D眼鏡,也不會突然在現實中活起來。但是銀色的琉璃世界雖然摸不到,卻肯定是真的,相簿裏有一張站在輪船甲板送六姑姑去倫敦唸書的照片,搭通了投奔冰天雪地的可能,很早我就許願,有朝一日也要穿一件漂亮的絨大褸,快樂地坐在紅色的雙層巴士,滑過泰晤士河上任何一條尚未倒塌的橋。
《魔法保姆》也有古裝的英格蘭首都街景,然而看來看去完全不過電,伸手不見五指的霧只令人想起福爾摩斯或者早期希治閣,抽絲剝繭的懸疑和一步一驚心的刺激皆非所欲,櫻花樹巷十七號的傳說,敘述的只不過是有一種聖誕老人叫瑪莉波萍絲。那麼忠於《歡樂滿人間》的劇本,幾乎什麼都如實複製一次,基於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社交禮儀,本來不好意思直斥其非,但誠實的身體頻頻呵欠,想不承認悶出鳥來都不可以。啊,鳥……既然提起鳥,或者你知道《歡樂滿人間》有一首插曲叫《餵鳥》?歌詞倒背如流,「兩便士一包」,殘酷地成為對續篇的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