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 饋 - 楊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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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伯珠寶商贊助的藝術盛會上,他忐忑不安。作為殺入決賽的兩個藝術家之一,他有機會拿到2萬美金獎勵。2萬美金並非大數目,但他的腦經已開始換算,足夠和女友在東南亞瀟灑一陣。

去年他第一次去歐洲以外的地方,在河內誤打誤撞結識一群本地藝術家,他們喝酒興起,答應他留在河內免費吃住。他搞不懂越南人,他們沒錢,但愛講義氣,對他這個德國來客沒一點防備,一起吃肉、一起喝酒。這和他在泰國的經歷不同,那裏藝術家深諳藝術界門道,根本沒把他這個年輕人放在眼裏。

一整年,他幾乎沒有開銷,厚臉皮由這群窮風流的兄弟接濟。每當要付錢,越南人就說:「他還是個沒成名的孩子,我們付。」第一次、第二次,盛情難卻;後來他樂得他們大方,儘管他們一年的收入也比不上他在柏林做一個月服務生。

無憂無慮之中,他完成此生最好的作品,越南策展人推薦他去倫敦參賽。

面試最後一問格外簡單:「假如你贏得大獎,會怎麼使用這筆獎金?」他腦中閃過遊艇、海灘、穿比基尼的女友,定定神,他答:「我很掛住越南朋友,他們因為政治壓迫和經濟困難,生活得很糟糕,需要我們救助。如果獲獎,我會取一千美金回饋越南,這個美麗而哀愁的地方。」

阿拉伯人對政治敬而遠之,這個答案害他在獎盃前止步。他悻悻然找在倫敦的越南藝術家喝酒,打電話總是沒人接。過幾日在路上碰到,對方面目冷淡:「對不起,幫不到你講故事拿獎。」

他面紅耳赤,訕訕道別,去赴下一個媒體訪問,繼續講藝術與越南──他沒贏得獎金本就是又一個例證,沒有人關心這個可憐的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