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噢嗚……」國際知名黑猩猩研究專家珍古德（Jane Goodall），上周末在香港教育大學分享動物保育經驗，甫上台便模仿黑猩猩的叫聲來介紹自己。她與黑猩猩的緣份，始於1960年代的坦桑尼亞叢林，60年過去，白髮已蒼蒼的她熱情未減，周遊列國推廣自然保育。她說，發展與保育之間必須平衡，不可對大自然予取予求，否則或導致地球的生命走到盡頭，「我們要思考自己的生活方式」。
記者：袁樂婷
珍古德自小與動物結下不解緣，兩歲時將蚯蚓帶到自己床上，10歲躲在雞舍看母雞下蛋，那次失蹤4小時，嚇得大人們報警尋找她，幸好只是虛驚一場。26歲那年，這位沒有科研背景的年輕女性闖入坦桑尼亞叢林，近距離觀察黑猩猩，結果發現黑猩猩會製造和使用工具，牠們有情感、族群裏有複雜社會結構，突破科學界過往認知，從此揚名。回首年少時，珍古德感激母親始終支持她，當很多人取笑她不切實際，「我母親說：『如果真的想做這件事，就要全力以赴，不要放棄。』這也是我對年輕人的建議」。
「我們可繼續犧牲大自然，但這或令地球步向滅亡。」
黑猩猩與其他野生動物同樣面對棲息地縮小、物種數目下跌等威脅，促使珍古德走出叢林，每年超過300日到世界各地演講、為她創辦的珍古德協會籌款，以至與政府官員交流。她坦言在城市間穿梭，與動物接觸的機會必然減少，但她會盡量爭取時間回到大自然，例如在港時愛到嘉道理農場，「猴子會來探訪我」。
自然環境和野生動物往往因城市發展而犧牲，香港並不例外，郊野公園邊陲面臨推土機入侵、1,700公頃人工島威脅海洋生態。珍古德每兩年來港一次，見證彈丸之地迅速發展。她記得初次訪港時，曾出海見過中華白海豚，「但我相信牠們正處於困難時刻」。她不評論個別發展項目，但她指出，沒有節制的發展終會破壞下一代的未來，保育與發展之間必須取得平衡。
近年颶風等極端天氣越趨頻繁且威力更大、兩極冰川融化，人類活動是氣候變化元凶；同時，部份地區取用天然資源超過大自然能夠補充的速度，引致沙漠化等惡果，「我們可以（繼續犧牲大自然），但這或令地球步向滅亡」。
美國總統特朗普去年宣佈該國退出遏止氣候變化的《巴黎協定》，珍古德曾批評其決定「令人沮喪」。她日前受訪時再提及此事，直言難以置信，「即使真正關心未來的人制訂了法律，他們仍可能被推翻」。
她說，每個人都可以為地球帶來改變，不必仰賴政府，例如購物前先問自己，是否真的需要這物件；了解看中的衣服和食物在製造過程中有否破壞環境，或令動物受痛苦等，進而推動企業改變，「重要的是盡力去做你能夠做到的事」。奔波數十載，問她有否打算退休，她說會繼續努力直到身體無法支持，「在這之前，我不會停步」。
Mr.H陪伴 帶着夢想遊世界
「他叫Mr.H，已經29歲了。」這位Mr.H，其實是與珍古德形影不離、一起穿州過省的猴子玩偶。歲月在她臉上留痕，然而當她抱着Mr.H時，眼裏卻閃過一絲童真。她為玩偶取名，就如她在研究生涯中從不用數字做代號，而是每隻黑猩猩均有名字，在她眼中，牠們與人類一樣有情感，是「he」和「she」，不是「it」。
Mr.H是隻有尾巴的猴子，不是黑猩猩。珍古德說，這隻玩偶是一位名為Gary Haun的失明魔術師送她的，Gary在21歲時失明，即使所有人都告訴他：「你看不見，沒辦法練習魔術。」但他沒有放棄夢想，最終向質疑他的人證明自己的能耐，他甚至跳降落傘和攀上非洲最高山峯吉力馬札羅山（Mount Kilimanjaro）。她說，Mr.H以Gary的姓氏命名，他的故事代表了希望和永不放棄的精神。
珍古德對地球的未來仍抱有盼望，全因她看見年輕一代的保育意識提高，並以實際行動改變世界。
陪同她受訪的珍古德協會（香港）主席陳立明說，該會一直與學校合作推廣保育，亦相信年輕人是傳播訊息的最佳對象，當他們對保育有認知和熱誠，會進而影響他們的父母。
一同赴雨林研究 學生被綁架
年輕白人女性闖入非洲叢林觀察黑猩猩，在1960年代算是相當前衞。珍古德1934年生於倫敦，成長於二次世界大戰時期，當時家境不算富裕，她未曾接受過正規的動物學或科學訓練，只在二手書店讀遍有關動物的書籍。1960年，她在人類學家Louis Leaky協助下，藏身坦桑尼亞一處名為貢貝（Gombe）的熱帶雨林，與黑猩猩一同生活，並開展對黑猩猩的研究。牠們最初充滿戒心，她努力數月才讓第一隻黑猩猩卸下心防。珍為牠改名David Greybeard，David拔走樹枝上的樹葉用來釣螞蟻吃，令珍發現牠們會使用工具。
國家地理頻道曾派出攝製隊拍攝她在當地的實況，其中一名攝影師是她第一任丈夫Hugo Van Lawick。當時拍下的片段並未立即播出，去年重新剪輯成紀錄片《Jane》。
珍古德在非洲耕耘多年，1970年代任史丹福大學的客座教授，學生會到她位於貢貝的研究站實地觀察。1975年，3名史丹福大學學生與一名荷蘭研究人員被當地叛軍綁架，珍古德躲進附近叢林，逃過一劫。事後綁匪要求贖金，有指珍古德並沒有盡力營救學生，她在2013年接受英國《衛報》訪問時，稱這個指摘令她感到難受。但無論如何，珍古德對黑猩猩研究及保育的貢獻獲國際社會肯定，因而獲得聯合國和平大使等榮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