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末,我和內子到上環太平山街的見山書店,出席吳靄儀女士新書《拱心石下──從政十八年》座談會,由作者主講。可惜我失魂落魄記錯時間,遲到一小時,錯過了聽她朗誦艾略特(T. S. Eliot)詩作〈智者之旅〉(The Journey of the Magi)的機會。這首詩講述《聖經》中著名的三智者,雄心壯志,跋山涉水,遠赴伯利恆朝聖,結果卻有點出乎意料。詩旨是「Change」,既指時代精神之變,也是個人心境之變,意象豐富,耐人尋味;置諸吳靄儀政治生涯的語境,以及香港社會變遷的脈絡,就更堪咀嚼。
座談會上,吳靄儀談到文學與法律的關係,強調立法者需要人文涵養,簡言之,就是要有文化吧。從政與治學,自古是分不開的,尤其是在中國,《論語》記子夏說「仕而優則學,學而優則仕」,也是同一番道理。但當日的聽眾中,卻有人不以為然,認為老百姓只求安樂茶飯,不懂什麼文化,指吳靄儀把文學扯上政治,是陳義過高了。這恐怕也是很多人(甚至於大多數人)的想法。其實文學並非咬文嚼字、吟風弄月的同義詞。科學助我們理解宇宙,文學則讓我們認識人生。真正懂文學的人,不是擅長吟詩,而是能夠想像:用各種人的視角來觀察,從不同人的位置來思考。這些都是從政者必須具備的能力,否則便無法平衡各方利益。文學,也是關乎條理的表達。詞不達意,反映思想紊亂;思想紊亂,必然舉措失當。無文者,根本不能立法、治民、服眾。
子夏的時代還沒有現代民主,但民主制度令政治成為眾人的事,而不再是少數士大夫的志業,那麼老百姓還可以自甘愚昧嗎?愚昧有很多種,以前是文盲,現在是「識字文盲」。其實都是盲,也不必分那麼細。座談會那位台下發言者,儘管謙稱讀得書少,但至少也認識吳靄儀,閒來還出席小書店活動,坦白說,文化程度已不低了。往座談會前,發生了一件事,令我大為詫異;及至聽了吳女士「陳義過高」之論,更是萬分感慨。什麼事呢?明天續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