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三十日,《明報》創辦人查良鏞去世,社會響起一片頌揚聲,我無以加焉,不妨談談當年在他手下任職的經歷。
我加入《明報月刊》,任總編輯,是一九八九年五月中旬事。上任第一天,查良鏞召我到他辦公室短敍,說創辦月刊,旨在發揚中華文化,促進中國民主,而要促進民主,與其對中共不留情面大張撻伐,不如多進諍言,善加獎借,誘其走上正道。這方針我當時絕對贊同。當時正值天安門廣場民主運動風起雲湧,人人都滿懷希望。
但是,六四槍聲響起,希望一時都變成絕望。查良鏞親撰《明報》社評,說對中共不必再存幻想,什麼諍言獎借,都不會有用,這些話我當然也贊同,隨即廣邀健筆,對中共口誅筆伐,略無顧忌。這樣過了將近半年,其間我工作非常用心,讀者反應也很不錯。到了年底,卻傳來風聲,說查良鏞要恢復諍言獎借的方針。我最初不大相信,認為他在六四之後既然說得那麼清楚,立場不可能幾個月就改變。我繼續打鼓罵曹。
於是,一九九零年初,一年一度加薪的時候,我是月刊同事之中唯一不獲加薪者。查良鏞向下屬傳達意旨,習慣不落言筌。雖然他從來不炒人魷魚,我也不能逆其意行事。
一九九一年初,我辭職他去,在《明報月刊》前後只工作了二十個月。